男子穿长衫,还带着礼帽,两手保持着推门的姿势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明蕙认得这个人,记得在开城城郊,她戏说他与知兰是英雄美人,那时她可没想到这个人与自家原来有这样深的渊源。
此时此刻见到他,明蕙着实惊吓。
“你……”她一时间连话也说不出来,心里惊疑不定。
叶怀言仔细看了看她,在记忆里搜寻片刻才皱眉道:“你是她的妹子,她人呢?”
这只是很寻常的问话,可是在明蕙听来,却蕴含着不得不回答的压迫感。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跳,“知兰姐……昨夜去了家里,你、你没见着她么?”
闻言,叶怀言眉间的褶皱又深了一些,“她去了宅子么?”
可是昨夜他明明没有见到她。
一转眼见明蕙欲言又止,“她去那里干什么?”
明蕙听他这样问,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低着头退了几步,“她……”
“到底是为什么?”知道眼前的少女是知兰十分在意的亲人,他也少不得压下脾气放软语调再问一遍。
“去求你放过我爹。”明蕙怯生生地说。
她话音落地,只见叶怀言紧着眉头,站在那里神色凝重地沉默了好一会儿。
“啪!”他忽然摔门离去,吓了明蕙一跳。
看他的样子是没有遇见知兰姐了,那么昨夜的情形到底是怎样了呢?
念到这一点,顿时对父亲及家中的情形担忧起来,她再也等不得,转身掩上了房门,随即也离开了。古语说:金风未动蝉先噪,暗送无常死不知。
知兰是被一片蝉鸣声惊醒的,猛醒来时眼前仍是一片黑暗,能清楚的感觉到脑后受击的那一处还在隐隐作痛,等了一会儿视野渐渐清晰了,她发现自己似乎在一个屋子里,左边的墙上有一线缝隙,可一看到外头的景物——
夜空,繁星点点,此时是晚上。
动了动身子,她发现手脚都被绑缚了起来,再一动,双脚踢着了什么,有人呻吟了一声。
她吓了一跳不敢再动,那人也没再出声,再过了一会儿知兰发现这屋子的地上似乎横七竖八的躺了不少人,心里便知道不妙。
“哗——!”忽然那道缝隙被扩大了,她先是看见两个人上半身的剪影,随即那两人跳了上来,跟着又是一声响,门被拉上了。
这样的情形让知兰想到了自己可能身在何处——火车?似乎是那种货运的车厢。
果然不多时,身下传来震动,远处传来汽笛声,然后是有规律的轴承转动声音,火车启动了。
黑暗中有人划亮洋火点燃了煤油灯,她看清那是两个彪形大汉,面相凶恶显然不是善类,见他们提灯向自己这边走过来,知兰赶紧闭上眼装睡。
“大哥,这批货色可真不错,咱兄弟俩这回大发了,好好快活一阵。”其中一个左脸有刀疤的男人这样说。
另一个哼了一声没答话。
知兰感觉到他们在四处走动,想来应该是人贩子了,于是想起开城客栈里的那一幕,想如今世道竟然乱成这样,哪里都有干这种肮脏勾当的人。
这次遇险,一定和莫明成那个混帐脱不了干系,只是这一次……
想必不会再有叶怀言来救她了吧?
前途未卜的恐惧紧紧笼罩了她,一时间只觉得喘不上气来。
“大哥,这小妞好像醒了。”上方,忽然响起了噩梦般的声音。
她感觉自己被人拽起来,随即煤油灯凑过来,晃得她眼睛刺痛,索性也不装了,睁开眼,随即又被灯光刺得低下头去。
“啧啧,生的不赖。”人贩子嘿嘿笑起来,抓着她的手紧了紧,回过头去征求另一个的意见,“大哥,要不咱兄弟先乐呵乐呵?”
她心下一沉。
却听另一个冷冷地说:“看她样子还是个雏儿,能卖好价钱,买卖要紧,等结了账随你去哪里出火,女人么,熄了灯还不都一样。”
刀疤脸听他这样说,只有悻悻地放开了知兰,舔着嘴回去和另外那人坐在一处。他转身时踢到了一旁的板箱,那上面原本摇摇欲坠的铁皮脱落了,知兰不动声色地微微挪了一下,将那块铁皮遮挡在身下。
人贩子将煤油灯挂到钩子上,自己则坐下来就着花生开始喝酒。火车喀嚓喀嚓地前行,车身晃动着,煤油灯在半空摇来摇去,在车厢里制造出抖动的阴影。
知兰尽量不着痕迹地移动着,整个人竭力缩进阴影里去,同时她的手已经摸到了那块铁片,并用比较锋利的断口那一面在缚手的绳索上来回磨拉。
她看着那两人不断地在喝酒,或许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喝醉,到那时,按照现在的车速她或许就可以跳车……
可是下一刻,酒杯一顿,那个刀疤脸淫亵的目光又扫过来,只见他又舔了舔唇,“嚯”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跨过地上躺得横七竖八的人,向知兰走来。
“看这细皮白肉的,大哥,兄弟我实在忍不住了,今儿就破个例,让兄弟尝个鲜……”他这样说着,蹲下身凑了过来,他呼出的热气带着酒臭喷在知兰脸上,她禁不住暗暗屏息。
另一人沉默了半晌终于开了口,“好,卖少了的那份算你头上,悠着点儿,别把人玩坏了。”
这句话在知兰听来,无异于宣判死刑。
刀疤脸发出了笑声,似乎知兰怒瞪他的行为令他更感兴味,眼看着那只长满黑毛的手就要探进知兰的领口,忽然寒光一闪——
“贱货!”手背被铁片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刀疤脸顿时大怒——没想到看似羊羔子一般的小丫头不但挣脱了束缚,还能下这般狠手。
“啪!”一记狠狠的耳光打得知兰顿时趴在地上,左颊火辣辣的痛。只听另一个人贩子嘲笑的声音:“怎么了老四,忒不知道怜香惜玉,连个丫头片子也降不住?”
刀疤脸不受激,“他奶奶的,老子今天非整治了她不可。”
然后她听见几下衣服撕扯掷地的声音,跟着一个壮硕的身躯重重地压了上来。
这一刻知兰清楚的听到自己脑海里的尖叫,可她张开嘴,却只是咳了几口血沫出来。
这次是真的完了,她认命地闭上眼。 “哗——!”一声大响,风顿时从大开的车门那里灌进来。
的笃的笃,马蹄声急,知兰惊喜地睁开眼,正好看见那个马背上的黑影一纵身跳进车厢的情景。
那人就地一滚顺势跳起来站稳了身子,两个人贩子愣了愣,桌边的那个反应快些:“朋友,哪条道上的?”
来人不答话,只是静静站着。
这时知兰也看清了,来人虽然穿着一身的黑衣又蒙着面,却掩不住高挑身形的玲珑曲线——是个女子。
不是叶怀言……
有种异样的苦涩在她喉头弥漫开来。
“娘的,坏老子的好事!”刀疤脸先沉不住气,赤着上身气急败坏地就向来人扑去,只见黑衣人微一侧身让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