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周末的夜晚天气格外寒冷，虽然已经几天没有下雪，但之前的积雪丝毫没有融化减少的迹象，甚至不时能听见花园里积雪压断雪松树枝发出的声响。

而与寒夜相对的，“绿房子”内今夜暖意融融，衣香鬓影，客人们正从各处陆续赶来，美好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前厅所有的花瓶里都插上了百合与红玫瑰，这是子爵千金娜塔莉娅最喜爱的两种花，在如此寒冷的冬天非常难得一见。

此刻三角钢琴旁边围了好几个俄国人，都是年轻的男子，他们正在欣赏娜塔莉娅与知兰的合奏。

十六岁的生日夜晚，意味着子爵的千金将正式进入社交圈。

这些公子哥儿们想必比当事人更加迫不及待——弹奏的间隙知兰暗自观察，发现娜塔莉娅没有对这些人中的任何一个表现出特别的兴趣。

一曲终了，在场的所有人都鼓掌，娜塔莉娅起身优雅地行屈膝礼，然后又坐下。

“这些人当中，有您喜欢的人吗？”知兰按照俄语中的礼节对她用尊称，所谈论的话题却像一个普通的女伴那样。

娜塔莉娅的脸颊上有了些红晕，她摇了摇头。

就在知兰还想说什么时候，玄关那里传来佣人通报的声音：“夏立言先生，张桂雅小姐来访。”

知兰的身形微微一僵。

客人们有些小骚动，显然这两位来客很受众人欢迎，娜塔莉娅起身向前厅的门口那边走去，片刻后知兰听见她的声音：“你们能来我太高兴了，桂雅，你的病情如何？”

“我们要当面感谢子爵，他推荐的大夫对桂雅的病很有帮助。”

回答她的人是叶怀言。

知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站起来，向门口那边转过身去。

她最先看到的是叶怀言身边的少女，这时她正脱下身上雪白的裘皮大衣，露出身上酒红色的呢料长裙，小巧的脸庞，眉眼都是浅浅的，与娜塔莉娅洋娃娃一般脸庞对比起来格外文静秀美，只是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看来有些先天不足的体弱症状。

这时叶怀言的目光径直向她投来，知兰不由得一退。

“我来介绍。”娜塔莉娅留意到了叶怀言的目光，笑着示意她上前并为他们互相引见：“这是知兰，桂雅你待会儿一定要仔细听，她的钢琴弹得太好了。”

“你好。”这是知兰第一次听到桂雅说话，声音很轻，还带着一点干涩。

她点了点微微一笑算是回礼：“你好。”

“娜塔莉娅，她是你的新家庭教师？看起来真年轻。”叶怀言这样说。

无论他说话的内容还是表情，都没有一点破绽可寻。

“不，我只是暂时受雇而已……”知兰的话未说完娜塔莉娅就打断了她，“不不不，知兰，只要你愿意，我希望你能留在这里。”

这倒是个出乎意料的请求，知兰一怔，同时她没有忽略叶怀言眼中的惊讶以及随后露出的笑意。

“我们可以在今晚之后再讨论这个问题，现在……不要冷落了您的客人。”她将娜塔莉娅的注意力引到别处，然后独自先回到钢琴边坐下。

一刻钟之后宾客名单上的最后一位客人终于姗姗来迟，方管家进来请示晚宴是否现在开始。

“我父亲呢？”娜塔莉娅问道。

“子爵在楼上会见客人，他希望小姐和各位先行入席。”

“好吧，如他所愿。”娜塔莉娅俏皮地歪了一下脑袋，然后她牵起身旁桂雅的手：“夏先生，不介意我领你的未婚妻入席吧？”

“如您所愿。”叶怀言扶了一下眼镜，学着她刚才的口吻。

然后以两位淑女为首，客人们陆续离开前往餐厅，叶怀言在临走时回头看向知兰——

她了然地点了点头。

最后，整个前厅只剩下她一个人。因为是被雇佣的身份她不能前往餐厅参加宴会，而她也正好借这段时间去做一些该做的事。

比如说，上楼去看看子爵的那位贵客和他为今夜而准备的礼物。从餐厅传来说笑和餐具互相碰擦时的叮当声，这个时候房子里几乎所有的佣人都聚集在那里以至于楼上的走道看起来空荡荡的。

走道上铺着土耳其地毯，在上面走路不会有任何声音。

很安静，甚至能听见书房内有人正在交谈。

知兰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叶怀言交付她的平面图，然后闪身进入书房左边的那扇房门。

里面是个休息室，陈设很简单，沙发，茶几和几个核桃木柜。

她趴到右面的墙上，将耳朵贴在上面仔细倾听，随即确定隔壁就是子爵的书房。她摸着墙面仔细探查，最终找到了一道缝隙，轻轻一推，墙面被移开了一片，上面有两个洞，她凑上去发现可以通过这里观察到书房内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