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些困难，”知兰微微皱眉，看着一旁一脸无辜的叶怀言便觉得有气——

这是添乱！

“您也知道，这需要默契。”她与娜塔莉娅一起练习过好几次才能流畅地演奏预定曲目，现在……

“知兰，别让我失望……是一样的曲子，你们一定可以。”娜塔莉娅看来也是兴致勃勃，也不知受了什么撺掇。

知兰为难了。

“夏某不才，希望能有这个荣幸与莫小姐合奏。”叶怀言终于开口，说的内容让知兰想抄起边上的骨瓷花瓶往他头上砸过去。

当然这只能想想而已，而她还得表现出应有的局促：“那么……”

装出不知该说什么好的样子，最后点头算是同意了。

这时客人们已经陆续落座，娜塔莉娅十分高兴地亲了亲知兰的脸颊，然后替她翻好乐谱，自己则拉着桂雅往靠近壁炉的那张沙发上去坐下。

知兰与叶怀言各自向众位宾客行礼，然后转过身来看看对方，叶怀言欠身，知兰微屈右膝，在别人看来真是一对礼貌有加的搭档。

只有他们自己听到了对方在说什么——

“你会弹钢琴？”她脸上是温柔的笑容，口气则不以为然到了极点。

“试试看就知道。”

这种回答，令知兰在落座的那一瞬间禁不住翻了个白眼。

琴凳并不大，他们两人各坐一边，她下意识地僵直了身子——只怕一不小心碰在叶怀言的身上。十指搁上琴键，灵活敲击，乐曲声顿时响起。

曲子是按照娜塔莉娅的喜好挑选的，德意志民歌改编而成的钢琴协奏曲，节奏轻快跳脱十分动听，它并不怎么有名，知兰也是第一次接触。

所以，叶怀言又一次让她惊讶了。

他与她配合的很好，虽然不是天衣无缝，但完全不像首次合作的人。

他们弹得那么默契，客人们多半露出欣赏的神色。知兰却只留意到了身边这个人的神情，叶怀言看来那么专注，鼻梁上架着的金丝边眼镜是个道具，最开始的时候她以为他是想靠这个扮出斯文的样子，可现在才忽然明白——

那是为了隐藏他的目光，那么锐利，看着你的时候仿佛看进你的心里。

会让人觉得无所遁形的目光。

“呀！”忽然叶怀言一声轻呼，知兰也是一惊，随即回过神来。

她太过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以至于看错了小节，按错了琴键。

她的手，按在了叶怀言的手上。

仿佛被什么东西烫到一样，知兰猛地抽回了手，甚至整个人都从琴凳上跳起来。周围的客人们只听乐曲忽然停了，一时间窃窃私语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很抱歉，各位，夏某学艺不精，扫了各位的雅兴。”叶怀言倒是很镇定，他起身鞠躬行礼算是道歉，将责任揽到自己的身上。

“知兰……”娜塔莉娅拉着桂雅走过来，她看起来有些不高兴，也许是看到了刚才的真实情形。

“很抱歉，”知兰先她一步开口：“我从来没有与男人合奏过。”

似乎没想到是因为这个理由，娜塔莉娅先是一怔，随即又笑起来。

“看来是我唐突了莫小姐。”叶怀言甚至笑着向她致歉，这时桂雅走过来牵了牵他的衣袖，他回过头去，将她的手包笼在手心里：“你吵着要我演出，好了，这下我出丑了，你满意了吧？”

听他这半真半假的玩笑，少女微微嘟起嘴，似嗔还笑。

“哦，上帝。”娜塔莉娅用夸张的口气轻喊：“甜蜜的爱情。”随后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桂雅脸上浮起了红晕。

“舒伯特的《野玫瑰》。”显然不愿意再看那两人你侬我侬，娜塔莉娅将知兰拉回琴凳边坐下，“为我伴奏吧，知兰。”

她当然点头说好，收敛心神重又按上琴键，明快的音符流泻而出，娜塔莉娅歌声婉转。

可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她发现一个事实——面对叶怀言让她感觉到痛苦，却不是因为尚未消弭的怨恨与愤怒，而是像她从一开始就发现的那样：即使过了这么久，即使有那些往事作为阻隔，她却依旧对这个人抱有感情。

甚至于，日久弥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