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马攸木拉达坂上有一座茕茕孑立的土丘,埋着一位骑单车在此遇难的俄罗斯姑娘。她孤零零地一个人骑行在这荒凉的世界屋脊,发生严重高反后无过往车辆救助,终于把花样的生命永远留在了这里。我四处寻觅,就在离经幡不远的地方果然有一个土堆。白云悠悠,阴影落在大地上也跟着悠悠,阴影飘过那坟茔的时候,刹那间一丝生命之痛划过胸口——她是怎样的一位女子?为何独自行走在异国的荒凉大地?不在相同的时间,却在同样的空间,我们以相同的方式孤零零地走来,只是,她再也不曾离去……
越过山口,荒凉大地突然变得生趣昂然。随处可见用后肢站立的雪猪,前肢搭在胸前作警觉状。藏野驴胆子忒大,对我视若无睹,藏原羚(俗称白臀黄羊)就谨慎得多,跑几步必定会回头观望。当然,还有结伴而行的野狗——我不再把它们想像成狼,横竖要面对的,何必再自己吓自己。下山便是公珠错湖区,湖畔草原一派迷离,藏野驴就更多了。
已是下午5点,渐渐远离了湖区,却依然看不到兵站的影子,心头好生焦虑:白天都野生动物成群,指不定夜里会是什么情况!我盘算着,再骑10公里如果还看不到兵站就退回刚刚经过的那片废弃的羊圈去宿营。那是牧民用石块垒成的围墙,用来过夜的临时性住所,没有屋顶却可以阻挡狼的袭击。
自从中午那个推土机经过以后就再没见过人影。硬着头皮继续前行,一阵狂风携雨点扑面而来,就在绝望之际,如同魔域重返人间——路边不远处几个藏民正在用硕大的塑料薄膜遮盖刚做好的土砖。推着车子冲进满是积水的草地,也不管他们是否明白我的来意,就帮他们干起活儿来。言语不通,只大概明白他们是受雇来这里修房子的。所有的塑料薄膜都用石块压住边角后,今天的工作到此为止,我可以跟着他们收工啦!
热情的藏族兄弟接管了我的单车,把它一直推到他们的住处——也是用石块垒砌起来的简易房子,好歹还有木头和塑料薄膜搭成的屋顶,院墙的一边留了一道门,但没有栅栏。屋里没有任何摆设,地上是松软的泥土,混杂着无数羊毛,散发着刺鼻的羊骚味。屋中间架着一块木板权当饭桌,两边各有四张直接用棉絮铺在地上的床铺,一切都脏兮兮的。再看各位,人也脏兮兮的。进屋后他们连鞋都不脱就踩到床铺上,然后盘腿而坐,笑谈起来。我勉强坐着,偶尔对答两句,也偶尔抓一把炒荞麦细细地咀嚼。旁边年纪偏小的兄弟手捧一本像《新华字典》一样的经书,自顾自地诵读着,直到天光暗淡,再也看不清那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