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2000年前,我们不会这样坐在椅子上听课。孔夫子讲大课 时,一定是双膝着地,上身挺直,专业术语叫跽坐。盘腿坐叫跏趺坐, 俗称打坐。参加过日本正式和式场合的人,都感受到了跽坐的不易。反 正我连十分钟都扛不住,就被好心的主人批准打坐了,可有些胖人连打 坐也都扛不住,只好赖坐了,没姿没势。
中华民族是个兼收并蓄的民族,襟怀宽阔,海纳百川。2000年前, 人类生活方式就分得清楚之极。亚洲地区都坐在地上,称席地坐,欧洲地区都坐椅上,称垂足坐。席地坐和垂足坐是区别人类起居方式不同的 基本标准。我们想一下,躺着不会有什么不同,站着也不会有什么不 同,唯独坐着,就有明显的区别。所以人类起居在分类上就以坐姿为 准。如果我们究其原因,气候与地理可能是构成两个起居阵营的根本。 我们知道,亚洲地区早期人类的生存之地大都较干燥,而欧洲则较湿 冷,湿冷的欧洲人很早就被生存之道逼得被迫高坐,而贪图安逸的亚洲 人在地上赖了许多年。
在汉唐之际,只有我们中国人利用了这几百年的时间,改变了起 居习惯,由席地低坐改为了垂足高坐,视野随之开阔,精神空间也随之 开阔。至今亚洲其他国家的生活方式大都还和2000年前雷同,比如前面 提到的日本,还有印度、朝鲜(包括韩国)、泰国、孟加拉、斯里兰卡 等 等。
可我们还是保留了很多早期生活方式的习俗,还留下了许多痕迹。 比如语言,我们管吃饭叫筵席,结婚时常大摆筵席。筵的本义是铺在地 上、坐在屁股下的大席子,而席则是摆在面前当桌用的小席子,可以视 为桌面。再有,中国话中有关席的词汇很多,如席地、席位、席次、主 席,当然还有副主席。这些都与我们先人的起居形式有关。显然今天的 “席地而坐”屁股底下不需要真有席子;联合国给中国的席位上也不 必铺上一块席子;逐个进入会场每人也不用手中拎一块席子;而主席绝 不会坐在一张硕大的席子中央。其实,说来可乐,主席的本义就是席子 中央的那个主要男人,而英文的主席“Chairman”则是椅子上的主要 男 人。
用比较的方法容易让别人听懂并有兴趣,站在别人的角度思考可以 发现自己忽视的问题。讲课对我是一个锻炼,许多思考了许久的问题在某一时刻顿开茅塞,碰撞引起的振动最容易激发出火花。每当此时,我 就想起一句佛教术语:积思顿释。
以上这些知识似乎与收藏无关,读者们大都对具体的藏品感兴趣, 尤其是真伪与价格。其实收藏的乐趣这仅仅是一小部分,而且是很小的 一部分。绝大部分的乐趣一定是你精神的获得以及炫耀。当你把你由收 藏所获得的知识传授给别人,当别人对你刮目相看时,你会觉得收藏的 乐趣广泛得很。总有一天,一个初学乍练又极爱收藏的人,毕恭毕敬地 站在你的面前,叫一声老师,你一定从心底乐不可支。好为人师,这是 我不可告人的最庸俗的一面。
窗含西岭千秋雪
我们今天对门的感受有些麻木,只是在装修时挑挑捡捡,一投入使 用就全然没了欣赏习惯。进门时急急忙忙找锁眼,出门时看一看贴在门 上的备忘录,门的功能与词典上的解释非常合辙:出入房屋的机关。
我们对窗就更麻木了,连早期人类生存的乐趣都没有了。窗的古字 为囱,是开在屋顶上的,主要功能是通风透气,采光不太指望它。采光 的窗是开在墙壁上的,叫牖,音“友”,我得把读音注上,我想大部分 读者会懒得查字典。
还有一个知识借此讲一讲。古代早期的房屋门是单扇的,称之为 户。而门字古写为“门”,意为双开,双开门出现得较单开门为晚。门 户都是门,门当户对就是门对门,加入身份对等的意思是后来的引申。 古人的房屋采光经常依靠门。《淮南子?说山训》有准确描述:“十牖 毕开,不若一户之明。”古人在墙壁上凿十个小窗,还不如开开门亮 呢!那时候既没纸又没玻璃,想必牖充其量是个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