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工作证明,社会联系是生活压力的源泉,甚至能让人就此远离人群。可我的亲身经历却告诉我,社会联系的温暖力量能否发挥作用,取决于我们是否有健全的渠道来获得它。
我们对孤独的敏感程度部分决定于基因。当环境不断地挫伤我们为满足基因需求所付出的努力时,自我调节很难再帮助我们保持稳定的社会感受。我们可以对思想进行直接控制,这就是为什么社会认知可以成为调节社会感受的阀门。我们对社会的不同解读,既有可能让我们感受到社会温暖的力量,也有可能让我们吼出愤世嫉俗的格言:“他人即地狱(Hellisotherpeople)。”
作为社会纽带的守护人,孤独增强了我们对社会信号的敏感程度。可是,因为它还引发了恐惧感,所以孤独同时又干扰了这些信号的进程,降低了信号传递的准确程度。当我们持续地感到孤独时,它所产生的两方面影响 提高敏感度,降低准确度 能让我们曲解一些其他人甚至无法察觉到的(或者他们能察觉到,但给出完全不同解释的)社会信号。
无论何时,阅读和理解社会线索都是对认知能力要求颇高的复杂活动,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如此。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的意识会欢迎任何一种能使这项工作得到简化的捷径。我们首先形成情感上的期待,然后推测出我们究竟在期待些什么。这就是我们在形成对人和环境的第一印象时所做的工作,极大地体现了个人偏好的政治观点也是这样形成的。我们平时在这条捷径上走得很顺利,但当我们感到孤独时,我们的期待以及对它的判断通常都是悲观和草率的。然后,因为对孤独的天生恐惧,我们便依此建立了一座横亘在自己与他人之间的堡垒,保护我们不受负面评价和排斥的伤害。
当我们感到社会联系(我们大多数人的正常状态)时,我们往往把成功归结为自己的努力,而把失败归咎于糟糕的运气。而当我们感到孤立和压抑的时候,我们往往会颠倒这个还说得通的结论,以至于把小的错误转换成一场灾难 至少是个体意识层次的灾难。与此同时,我们还会使用认知捷径来阻止他人对我们做出批评。长此以往的后果就是,如果我们陷入了孤独的包围圈,这种复杂的行为模式将加深我们与他人之间的裂痕。
在每个人的一生中,需求与满足之间的平衡是可以变化的,压力对我们的调节能力和情感的影响也是能够改变的。在生活中,很多时候我都会感到孤独,但幸运的是,当我错误地飞到了格林纳达时,我仍感到非常的乐观和愉悦。这也许是因为,即使缺席在西班牙的会议会让某些同行对我感到失望,但我从没有想过这个过失会让全世界抛弃我。假如这个失败发生在我生活中更为艰难的时候 当我孤独的时候,我的反应很可能大相径庭。我也许很难接受和面对这个愚蠢、尴尬的处境,在格林纳达那家舒适的度假酒店中,愤怒和羞愧会让我整夜辗转反侧,一旦天亮后电话线开通,我会打电话给我的秘书,恨不得把她的头拧下来,并把全部责任都归咎于她(如果不考虑我不够勤快,没有检查机票上的目的地和忽视了一些暗示我已经走错路的线索的话)。或者,如果我去楼下的酒吧借酒浇愁,由于惧怕被嘲笑和挖苦,我很可能拒绝任何形式的交流,而不是和一群陌生人愉快地谈天说地。可实际上,那晚酒吧的每个人都知道了这个糊涂教授的趣事:对自己的处境漫不经心,以至于把自己运到了格林纳达岛,而不是西班牙的格林纳达市。但由于良好的社会联系,我和别人一起对自己的愚蠢加以揶揄和嘲笑,而帮助我渡过难关的,恰恰是这份轻松的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