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你是说……那是……天啊!我可能已经染上恶疾了!”她哀号,噙着眼泪跑出餐厅。
“太不卫生了!”母亲很严厉地说,“这种安排实在令人作呕,除了容易搞错之外,恐怕还会传染伤寒。”
“如果他们做事有条理,就不会出错。”莱斯利又把话题绕回去。
“是啊,亲爱的,不过现在最好不要讨论这个话题。得在大家都生病以前,尽快找到房子才对。”
下午,玛戈在楼上呈半裸状态,不断把大量消毒水往自己身上泼,并且不时逼迫精疲力竭的母亲检查她的身体,看有没有病症出现。“瑞士公寓”位于通往公墓的路上,这对母亲造成极大的精神虐待。我们坐在伸进街心的阳台上,川流不息的送葬队伍就从底下经过。科孚岛民显然认为丧事应办得有声有色,这些送葬队伍一个比一个华丽,马车都装饰着几尺长的紫纱及黑纱,马儿身上戴满羽饰及遮篷,居然还走得动,真是奇怪。六七辆这样的马车载着号啕大哭的家属前导,后面跟着有点像板车的灵车,车子正中央摆着又大又豪华的棺材,有些是白底,镶紫、黑、红及深蓝的花边;有些漆黑,镂满金银细花,外加亮闪闪的铜把手,简直就像超大的生日蛋糕。我从来没见过这么鲜艳又诱人的东西,心里觉得这种死法才真正过瘾——有穿金戴银的马匹,有成亩的鲜花,还有一群痛不欲生的亲戚——于是靠在阳台栏杆上,目不转睛地瞧。
送葬队伍不断经过,随着每次哭声及马蹄声慢慢远去,母亲也显得越来越不安。
“一定有传染病。”她紧张地瞅着街心,终于忍不住地说。
“胡说,妈,不要小题大做。”拉里轻佻地说。
“可是,亲爱的,这么多……不正常啊。”
“死有什么不正常?……每一秒钟都有人死掉。”
“对,可是他们不会一窝蜂地死掉,除非有特殊情况。”
“或许他们把死人存起来,到时候一起埋。”莱斯利不经心地说。
“别傻了,”妈说,“我看一定跟下水道有关系,这样的系统,人怎么可能健康?”
“天啊!”玛戈面色发灰地说,“接下来就轮到我了!”
“不会的,亲爱的,或许是一种不会传染的病。”母亲含糊地说。
“如果不会传染,怎么会变成传染病?”莱斯利发表他的逻辑推论。
妈妈拒绝为医学问题争论,“反正,我们应该查清楚,你打个电话给卫生局吧,拉里。”
“这里也许根本就没有卫生局,”拉里指出,“就算有,可能也不会讲实话。”
“那现在只有一个法子,”妈妈十分坚决地表示,“我们非搬不可,不能住在城里,得立刻在乡下找栋房子。”
次日早晨,我们在旅馆向导比勒先生的陪同下,开始找房子。比勒先生是个眼神谄媚、双颊汗淋淋的小胖子。出发的时候显得非常愉快,因为当时他还不知道等在他前面的命运,那是没有陪过我妈找房子的人无从想像的。我们风尘仆仆地绕着小岛转,比勒先生带我们看过一栋又一栋的别墅,大小、颜色、地点,变化之大,令人困惑。母亲每一次都摇摇头。等我们看过比勒先生单子上的第十栋房子,也是最后一栋房子后,妈还是摇摇头。比勒先生体力不支跌坐在台阶上,用手巾猛抹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