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地,曾雨在心底对颜南北衡量一番后,将眼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韩孟语。不知道为什么,颜南北因为当过兵,所以坐姿很正,但是在曾雨眼里,却觉得韩孟语的坐姿比颜南北更正,加之身高比颜南北要高上一些,所以当这两个男人面对面坐着的时候,曾雨一眼望去,两两相比,韩孟语的气势比颜南北要盛上许多,尽管曾雨认定颜南北还不错,但一经比较,却又觉得仍是相差甚远!
“待会我们去看电影,小雨你们要一起吗?”一祺问。
曾雨忆及上回的乌龙事件,再也不敢错会意思,正想摇头,谁知颜南北竟飞快地开腔答应了。
颜南北瞅了一眼曾雨,笑笑道:“我正愁吃完了我们要去哪逛逛呢,正好韩大哥跟王小姐一起,看看电影是不错的选择。”
曾雨扭头跟颜南北小声地道:“还是不要了吧,我哥他们喜欢看灾难片。”
意思是,跟她们这一对,不是一个调调。
“不是灾难片,孟语说要去看周星星。”一祺抢白道,意思是一点也不在意多两个灯泡。在王一祺看来,她跟韩孟语还不是十分的熟稔,两人在一起过于拘谨了,多上曾雨这一对,对她来说,有利于她与韩孟语更轻松地相处。
曾雨十分怀疑地瞄了一眼韩孟语,不明白他哪根筋搭错了,居然会抽时间去看周星星,在他们家,就她爱看周星星,曾妈都反感她看周星星,说不明白有啥好笑的,总是让她笑得跟个白痴一样。韩爸与韩孟语虽不曾说她,可是曾雨明白得很,韩孟语很鄙视她的品味。
电影是周星星的新作,带一点科幻成分,曾雨其实已经在网上看过枪版了,一直等着能有个清晰点、没有镜头晃动、没有人走来走去或咳嗽的正常点的版本可以在网上免费下载,她好再认真看上一次,现在有机会让她进影院看,她求之不得。四个人买票进入电影院后,发现来看的人其实并不是很多,空位多得很,并不需要按号就座。于是四人找了一排比较好的位置坐了下来。曾雨本想与一祺挨着坐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祺先往里进,韩孟语跟在王一祺身后就直接坐在了一祺的身旁,于是曾雨只能夹在韩孟语与颜南北中间,安生就座。
还未开始的时候,曾雨跟颜南北小声地讨论着剧情,说这个片子,其实走的不是暴笑风格,是温情风格。
颜南北替曾雨买了好些吃的,曾雨在准备拆食物包装时,见韩孟语没有为一祺买任何吃的,便举着爆米花,越过韩孟语,递向一祺,一祺却很矜持地向她挥手,拒绝了。
曾雨小小地叹了口气,不明白一祺与韩孟语来看电影,抱的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心态,与看这种影片的气氛,简直就是格格不入嘛!虽然跟韩孟语是一家人,但是……
曾雨扭头看颜南北,颜南北的脸在变幻的光影下,表情专注,心思明显被剧情吸引了进去,曾雨觉得,还是颜南北跟自己属同类人,王一祺说的那句话,其实一点都没错。
曾雨特别喜欢里面的那个七仔做各种各样的表情,她第一次看枪版时,就特别想要一个这样的公仔或饰物。
“你看你看,多可爱啊,看它装可怜的模样,你看你看,呵呵,好想要一个七仔啊!”曾雨扯着某人的袖子就直嚷嚷,嚷嚷完了,一看,咦,扯错人了,居然扯哥哥了,手一松,低头扫了一眼,他平整的衬衫衣袖已被她抓出一团皱来,于是又伸手抚抚,抚完了,又不由自主地用抓过他袖子的手,抓爆米花吃。
看到周星星死掉的时候,曾雨不由自主地往后靠了靠,抿抿唇,生怕旁边人看见自己眼里含的那两泡泪水,明明已看过一次了,也明明知道他还会再活过来,可是看到小男主哭泣的模样,硬是怎么憋也憋不住眼泪,再没有心情吃爆米花了。
可就是突然,那一瞬间,在她毫无预警的情形下,她原先沉浸在电影中的感观被完全转移,她那安生放在座椅扶手上的左手,被一只大手,安稳地覆上了。
曾雨直视前方,不动声色,可是心里却如鼓擂,小心翼翼地动了动被盖住的手,心想着,也许他是不经意的,也许他还未察觉,她想悄悄地将手从他的手心底下抽出来。
可是她的手才轻轻一抽,他那盖住她的手竟飞快地一拢,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曾雨觉得自己的小心肝,就那么狠狠地一抖,嗓子眼一阵发紧,耳里是呼啸而过血液流动的声音。
影院里的光影打在观众的脸上,忽明忽灭的,电影演到高潮处,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在了电影上,谁都没有关注到自己身旁人的行为动作,那两只纠在一起的手,隐在黑暗中,丝毫不显异状,但是在曾雨的心底,却搅起了惊天大浪。
那天晚上,她想起了那天晚上,她半夜睡到迷迷糊糊地起床上厕所去小解……
她真的是睡到迷糊了,迷糊到,她竟没有发现厕所的灯是亮的,也没有发现这么晚还有人在洗手间,直到眼睛对焦后,看到他近在咫尺,而她已经从睡裙里解下了内裤,坐在马桶上了……
她记得她当时本能地想大叫出声的,可是……
唇上突然有种针刺感,这种感觉让当时的记忆似乎又清晰了起来,她之后总自我催眠地告诫自己那天晚上其实只是她做了一场怪梦,她不想也不敢承认那让她觉得是一场颠覆的一吻对于她及整个韩家意味着什么,但是当他的手现在这样既隐讳又大胆地覆上她的手时,她便无法再自我欺骗,那并不是一场梦,那晚他亲吻她嘴唇的时候,她明显地感觉到了一阵火热。
其实当时,他可以用手捂住她的唇,不让她尖叫啊,他也可以马上退出去,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啊,可是,他却用那样的方式……
他是她那高高在上沉稳内敛的哥哥啊,即便她已经不再那么的排斥针对他,但他们之间的关系还远远够不上亲密啊,可是,他却对她那样……
她不断地自我催眠,她不记得他是怎样出去的,她连她自己是怎样回房的都不记得了,但她记得在他离开卫生间后,她曾呆愣良久,最后她还想到要低头审视自己的状态。幸好,宽宽大大的睡裙将屁屁遮掩得很好,连内裤也只露了一角而已。之后,她又记起自己在床上反复折腾良久后,也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睡着的。第二天想起来那件事时,觉得不可思议且不真实,韩孟语之于她啊,之前表现得曾是那样的云淡风轻、淡泊宁静啊!
而现在,他坐在他女朋友的旁边,却错握她的手,究竟想做什么呢?
曾雨一忆及那晚,便觉得无地自容地想用手捂脸,于是左手不自觉地又抽了抽。然后,这回更明显地感觉到他的手又紧了紧,坚持着没让她的手从他掌心抽离出去。
电影已快接近尾声了,结局是一个HAPPY ENDING,一片和睦美好的情景,旁边的颜南北突然说了一句什么,曾雨没听清,却更为紧张地将手用力一抽,未料韩孟语此时已打算放开她,于是她的手一个用力过猛,弯曲的手肘就撞在了座椅椅背上,发出一声闷响来。
顾不上手肘的疼痛,曾雨慌忙想掩饰什么地转头与颜南北交谈起来,自此,再也不敢回头看向另一边。
有人打算离场了,站起来的人也多了起来,曾雨坐不住地也站了起来,催促着坐在外面的颜南北起身离开。
颜南北还没反应过来,动作有些迟缓,将将要站直身,就感觉曾雨的身子一倾,他想伸手去扶,动作却不够快,手还未伸出,便感觉软玉在怀,心旌一荡,那个柔情满怀啊!
曾雨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扑颜南北身上了,她只是觉得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体失了衡,她倾向颜南北时,还感觉到身后有一只手拉了自己一下,可是却被她条件反射性地挣脱掉了,这一挣吧,结果就是倒颜南北怀里,被他抱了个正着了。
曾雨只觉得一团混乱,连分开各自回家时,与一祺的笑,都笑得虚无与勉强,她更是忘记自己是如何与颜南北说再见的,等到终于只剩自己与韩孟语时,那些纷乱的思绪又突然回笼般集中起来,整副心神无比专注,感应着身旁人的一举一动。
“那天……”尽管斟酌了很久,可是当发出声音来的时候,曾雨仍是迟筹了。
怎样问呢?问他那天是不是看到她小解了?哦,死也不要将这样的话说出口。
问他为什么要亲她?又觉得过了这么久才问这话,似乎又不合时宜。
问他刚刚为什么要摸自己的手?对啊,他为什么要摸自己的手呢?难道摸错了?本来想摸一祺的?这也太不靠谱了啊,一左一右的,分不清吗?也可能没分清,她还不是本来想抓颜南北的衣袖的,后来却抓到韩孟语了吗?所以是有可能摸错了!
“你在想什么?想成这样?”
他从她发声时起,就等她开口,可她还没想好如何开口问他,他却瞅到了她反复纠结的表情,忍不住开口询问了。
“那天,那天,晚上……”曾雨觉得自己要崩溃了,这个怎么也问不出口啊!
“撞到你上厕所的那天晚上?”握着方向盘,直视前方的韩孟语直接将话丢了出来,这话一丢,无疑像丢了个重磅炸弹,曾雨的整张脸轰地就被炸得气血涨涌,满面通红。
他真亲了!他真亲了她!他还直言不讳,说得坦荡荡,响当当!!
曾雨有跳车的冲动,她长这么大以来,除了小学时有一次因为回答不出问题让老师罚站墙角,她还从没有像现在这般,感觉到无地自容。
平日里不管是自我纠结还是反复揣测,都因为他在她面前装得云淡风轻,那些尴尬就不像现在这般明显,她也可以自欺欺人地当成意外,可是刚刚黑暗里他的行为,又让她直觉事情已经不再简单,现下他这毫不避讳地提及,让她后悔极了,她宁愿他继续云淡风轻下去,她宁愿她自欺欺人下去。
韩孟语看到坐在旁边的曾雨整张面孔可以蒸腾出热气出来的模样,不免有些好笑,见她如此纠结,他心中反而舒坦了起来。
“我那时,我那时,睡迷糊了。”曾雨有些语无伦次地想补救些什么,一想到自己那么大一个人了,还当着一男人解裤入厕,简直就无法原谅自己……
韩孟语轻轻地打着方向盘,车子缓缓地改变方向,车子摆正方向后,他淡淡瞅了一眼不断揪着头发的曾雨,缓道:“我那时,很清醒。”
曾雨似乎又重重地挨了一拳,本来纠结到无以复加的她,在听闻后,如惊弓之鸟,一颗心提至嗓子眼,悬了半天,然后“咻——”的,坠至无底深渊……
机械地转过头,带着七分的哀怨,带着八分的羞惭,带着九分的不解,带着十分的愤懑,出声问道:“为什么亲我……”
“不知道。”相较于她的迟疑,韩孟语的回答干脆而快速。
不知道?他堂堂一个大法官,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为什么,刚刚又抓我手?”曾雨哼哼哼地以不满的眼神盯视他。
这一回,韩孟语不如刚刚那般干脆了,避开她的眼神,抿着唇,半天没有回答。
得不到他的回答,曾雨觉得有些愤慨,其实又害怕他真的跟她说些什么,此时此刻,她突然想远远地躲开,她突然什么都不想要知道,什么也不想要听到了。将身体向门侧靠了靠,企图将与韩孟语的距离拉开些。
韩孟语飞快地瞟了她一眼,车子放缓了速度,曾雨抬眼看向前方,路口,红灯。
车子缓缓刹住。
曾雨一等车子刹稳了,突然飞快地开了车门,毫不停歇地下了车,头也不回地跑向人行道,落荒而逃。
韩孟语看着她疾步于林荫道下,转个角,消失。他不是不知道,他只是一直在犹疑,究竟要如何开始,要怎样周全,那个亲吻可能只是一时冲动,但是却真真实实地发生了,她像炸了毛的雏鸟一样,在第二天就开始紧张兮兮、虚虚实实地对他研究试探,甚至乱点鸳鸯地将事情弄至现在的局面,他也不知道要如何去正式面对她的提问,只是他知道,现在她与他的背道而驰,其实,也是一种形式的试探。
红灯转绿灯,身后喇叭声不断,后面的车辆越过他的驶去,绿灯又转成红灯,不知道转了多少个灯,那辆泊在车流中的车子停驻良久后,才又启动,重新缓缓混入车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