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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蓦然回顾,情感乍现(4)

终于爱情 作者:陆萌


中午过后,她回到家中时,浑身上下都被雨水打湿了,进屋关上门,她甚至在这样的夏天里冷得哆嗦了一下,家里十分的安静,想是父母肯是外出打小麻将去了。曾雨拎了自己的东西直接去卧室,打算换身衣服。上了楼,不自觉地瞥了眼韩孟语的房间,他的房间门关着,不知道他在不在里面。

拿了干净的衣服,洗了澡出来,觉得一身轻松。曾雨拭着头发打算去书房里拿本书回卧室里看,将书房的门一开,就看到了坐在书桌前的人,绷直着背脊在奋笔疾书。

桌前的人儿似乎将整副心思都沉在书写的事情上,对于有人进来,头都没有偏一下。于是曾雨便轻手轻脚地走向书架,踮着脚去抽自己想要的那本书。

“你回来了?”

声音突然响起,曾雨被这声音吓得手一抖,刚抽出来的书就掉落下来,书角砸在脑袋上又掉地上去了,曾雨抚着疼痛的额角,呲着牙回头看韩孟语,含糊地“嗯”了一声。

躬身拣起掉落的书,站起身时,曾雨便看到韩孟语已离开书桌步至她面前,他掌心轻轻揉上她的额角时,她感觉到了一片温暖,他有一双温厚的手,曾雨敛下眼来,额上温柔的抚触让她舒服得一时忘了应该要避开。

“外面下那么大的雨,你怎么就回来了?”揉完额角后,他又主动拿起搭在她肩上的毛巾,替她揉着还滴水的头发。

“哦,本来今天说带曾媛跟小宝去游乐场玩的,却下大雨了,就索性回来看书了。”从城北到城南,下雨路滑,坐公交车坐了一个小时,下了车走至家里时,雨已经很小了,只是曾雨觉得自己也被淋了个淋漓尽致。

“下次遇上下大雨,就打我电话,让我去接你。”他说这话时,曾雨神思一恍,就想到了十四岁上初三的她,在某个下着瓢泼大雨的夜晚,晚自习散学后,在校门口看见拿着伞来接她的韩孟语。

他那时十九岁,身材瘦长,站在乳臭未干泼皮撒野的初中学生堆里,显得鹤立鸡群,她出校门一眼就瞧见了他,他仔细地盯着每一位出校门的学生,在群拥而出的人堆里,终于也看见了她,避开人群,艰难地朝她而来。

曾雨本来是打算冒雨冲回家的,却在他的叫唤声中顿住了脚步,同行的女同学朝她笑得暧昧,她恼怒不已,愣是不管不顾地朝雨里奔去,她听得他在身后叫唤了两声,那时她却巴不得他马上消失。

从那之后,每每下雨遇到忘了带伞,总是曾妈妈或韩爸爸去接她,韩孟语再没有接过她。

她现在想,他那时定是十分生气的,他好心给她送伞,她却践踏了他的好意,所以后来他就不再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而他现在又对她这样说,是好了伤痕忘了疼,还是他本身就不适合去计较这些小鼻子小眼的事情?

“我大伯病了,爸妈他们去乡里看大伯去了,本来不知道你会回来,所以没通知你,我昨天才赶回来的,他们可能要过两天才回。”

曾雨觉得他说的话哪里不对劲,正琢磨着,突然觉得鼻子一痒,一个喷嚏避无可避地对着他就打了出来。曾雨慌忙一捂鼻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将鼻涕喷到他身上去,扯过他手中的毛巾就捂住鼻子,困窘地道:“我自己来,你忙吧。”

说完,就落荒而逃。

到了卧室将门一阖时,她才想起他的话中哪里不对劲了,他在她面前,称呼家长总是“爸爸和阿姨”,很久以前,久到曾雨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他曾一时语快地说“爸妈”时,她像个刺猬一样恶狠狠地斩断他的话,道:“她是我妈妈,不是你妈妈。”

于是,他总是很小心地不忘在任何时候,总是称呼曾妈妈为“阿姨”。

曾雨越来越多地想起自己以前的蛮横来,她曾那么的天不怕地不怕啊,她敢踢他,敢冲他吼,敢向他张牙舞爪,她以前在他面前是多么的彪悍啊,可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她收起了她的爪牙,她开始回避他的眼神,她对他有所保留地欲言又止了呢?

头发半干地躺在床上,拿来的书一页未翻,曾雨的视线不知道落在哪一点,想着想着,便觉得有些晕晕沉沉的,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等到门板被大力拍响时,曾雨才惊醒过来,起初以为是打雷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有人在拍门,于是急匆匆地下床来,可是一站起来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她这才发现浑身都莫名其妙疼痛着,动了动特别酸疼的背颈,不知道肌肉为什么会像被火灼过一样,嗓子眼更是干得难受。

打开门,看到韩孟语站在门外,看着外面的灯光已亮起,曾雨一时间不知道今夕何夕,正想出声询问,发现嗓子干涩得几乎发不出声音来。

还未及她询问,韩孟语的手就捂上了她的额头,那上面一片滚烫,曾雨不明白韩孟语的手为何会那般冰凉,韩孟语眉头却已郁结成川。他二话不说拉着曾雨往楼梯走去,下至楼梯转角时,曾雨闻到了一屋子的菜香,猜想已是晚饭时间,本应胃口大开的时分,此刻却觉得全然没有食欲,于是哑着声音问:“是要吃晚饭了吗?我不是很想吃,我还想再睡一会儿。”

韩孟语一直拉着她,她觉得应该挣开,却一点力气也没有,心里有股小火,煨得她烦乱不已,便随他拉着,一步一步地像踩在云里,每一步都累得全身酸疼。

韩孟语将她安放在沙发上,就又去忙活,曾雨坐不住地往沙发上一歪,趴在那上面,又想睡。

感觉到身上覆了什么,曾雨才又睁开了眼,看到韩孟语给她披了一件他的外套,又将她扶了起来,半抱地拥着她往外走。

曾雨有些迷糊,不知道这是要去哪儿,一切都有些不真实,门啊,地板啊,鞋架啊,帮她换鞋子的韩孟语啊,都不真实。门一开,外面的空气夹着些水汽扑面而来,曾雨又是一哆嗦,于是将身上的衣服裹得更紧些。鼻间淡淡的味道,让她想起了久远前的某天,她坐在他单车后,间或嗅到的那种味道,这么多年来,一直没变,一种像极了书卷油墨却又淳和舒服、清新淡雅的味道,她从没从其他人身上闻到过这种味道,似乎只有他才有。

“走,我们去医院。”耳边的声音轻哄着,曾雨闻言,侧头看近在咫尺的韩孟语,他正低头注意着脚下的路况,他们间的距离近得让她可以看到他发鬓处浅浅的发根。曾雨复又低下头去,看他拥住她的那只手,扣在他黑色外套上,显得特别的白,胳膊传来的感觉,让人觉得那只手十分有力,即便她晕倒,他也不会让她滑到地上去的。

曾雨觉得自己索性晕倒好了,随便怎样都好,腻在他怀里,闻着他的气息,听他温柔的耳语,这一切,都让她觉得沉溺,没有关系,虽然她常常用以自我告诫的信条告诉她这样的沉溺是错误的,可是这会儿没有关系,她生病了,她现在想怎样都没有关系,生病的人可以被原谅,她不用去拒绝他,不用抗拒他,即便是贪恋、是沉溺,都可以被原谅。

医院的人很多,医生给曾雨量了体温,问了些情况,就给曾雨打试验针,那一针下去,一直混混沌沌的曾雨就清醒了不少,真疼啊!她多久没打这种针了?

没有可供躺着休息的病床,曾雨就在注射室的椅子上,蔫蔫地坐着。注射室里有好几个哭闹不止的孩子,让曾雨觉得心里更加的烦噪不安。韩孟语交完费用,看到她那副混沌无力的模样,眉头就未松过,在她身旁坐下不久,医生就过来查看手腕,让护士给曾雨进行静脉注射。

曾雨感觉随着冰凉的药水进入身体,整条胳膊一点一点地像被冻住了一样,酥痛难忍,加之身体的不适,一想到还要在这里一直坐着吊完水,就烦躁难受得想要哭了。

然后,她感觉到肩上一沉,看到韩孟语的手拢住了她的肩,对她轻道:“靠着我躺一会儿吧。”

曾雨没作声,也没动,她还在犹豫,他却施力,已将她的头轻按到他肩上,曾雨想,幸好是肩上,总归不是太过分,靠着便靠着吧,有个肩膀靠靠,至少不会那么的难受。

曾雨觉得自己睡得极不安稳,耳边总有人走来走去的声音,还有小孩哭声,吵得她的神经敏感脆弱极了。后来调换了好几个睡姿,觉得舒服了,才恍惚睡去。中间有一段时间睡得还好,后来又被什么声音吵醒了,似乎还听到韩孟语在跟谁说话,说在医院什么什么的。

曾雨再次醒来时,觉得自己似乎被捂出了一身汗,有小护士在给她换瓶,曾雨惊觉自己不知道怎么地竟滑到韩孟语怀里去了,身上被他的衣服盖得好好的,他僵着身子一动不动,曾雨撑着手想要坐起来,他急急拥住,道:“那只手不能用力,会跑针,就这样躺着,我们只剩这一小瓶了,坚持一会儿,吊完就可以回家了。”

她突然就觉得很安心,先前难受的感觉似乎缓解了不少,于是便依言继续躺着,可是这一醒来,便又不想再睡了,抬眼看韩孟语,他正低头看她,两人眼光一相触,曾雨便慌忙把眼闭上,可是又隐隐觉得他肯定还在看自己,想睁眼,又怕被他逮个现形,于是眼皮就那样抖啊抖啊,直到她听到他发自胸腔的笑来,她才又睁开了眼,一睁眼,便又瞧见了他果然含笑盯着她在看。

“我还是坐起来吧。”曾雨不安地动了动。

他也不说什么,小心地避开她扎着针的手,轻轻地扶着她坐正了,伸手试了一下她的额头,眉头不再郁结。

“我觉得我好了,我们不吊了,回家吧。”曾雨带着些哀求地道,她真想回家。

韩孟语看了一眼吊瓶的药水,揉了揉曾雨的头顶,像哄小孩一样道:“不多了,我们吊完它,这样明天来打个小针就行了。”

“明天还要打针啊?我觉得我真的好了……”只是声音还有些有气无力,想想自己没有吃晚饭,那定是饿的。

“哥,你饿了吧?”他也没有吃。

她叫他哥,是一时感慨,觉得他对自己很好,她觉得对他说“谢谢”是一件很生分很别扭的事情,所以叫他哥,其实是想讨好他,又或许,是在给他或自己一个暗示,尽管她没长大时,曾对他吼过,说他才不是她的哥哥。

“不饿。”他的唇抿着,眼睛就盯着药管里药水一滴一滴地滴落,一时间,两人又无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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