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梦想
我小时候有过很多梦想,比如得诺贝尔奖,但更多的是想拿着冲锋枪掩护战友冲锋陷阵然后壮烈牺牲。反正当时看小说,看一次一个梦想。但是上大学之后,觉得自己将来恐怕就是记者了,因为读的是新闻。我做梦也没想到会做主持人。
4.一次签俩约
我的第一个工作是在广东电台,工作了六七年。后来凤凰开台,就去了香港,到凤凰做主持人。可是签约的时候,我要求签两个约,一个主持人,一个撰稿人。因为我当时还是比较自卑的,觉得自己不上镜,连女主持算在内,我也是身高最矮的一个,会不会干一段时间炒了我,那我就彻底没有归宿了。所以我说:“你们可不可以签我两个工作,让我再有一个撰稿人的身份,但我只拿一份钱。这样万一你们不要我主持了,我还可以撰稿。”
这样,其他主持人的合同都只写着“主持人”,就我的合同上既是“节目主持人”又是“撰稿人”。所以香港人不让许戈辉她们写稿,就让我写稿。后来我问他们凭什么许戈辉不写,他说,你看看合约,你自己要这么签的。(窦文涛)
锵锵出炉
以旁人的眼光看来,《锵锵三人行》这个节目改变了文涛的一生,但它是怎么起头的呢?文涛跟我们描述过这样一个细节:
当时他们在开一个会,讨论新年的节目,好像我还迟到了,气喘吁吁地躲在人家后边听。当时,他们在说要办一个节目,每天都有,谈新闻。说让谁来主持呢?当时有人开玩笑地说:“想不出是谁,那让文涛做吧。”然后,我听见会上一片哄笑,我自己也笑,我清楚地记得在这阵哄笑声中,刘长乐,我们的老板,突然说了句:“哎,文涛呢?文涛自己说说,你想不想做啊?你觉得你行不行啊?”我就从人堆里探出头来,我就说:“我觉得还行吧!”
文涛说,我觉得可能人生的很多事情是一种直觉,没有经过脑子。这事前也没有人问过我,我也没有思考过。你既然这么问我,我当时就说我觉得还行。我正准备再谦虚几句,他就把我打断了,他说:“不用说了,我就讨厌那种扭扭捏捏的,我就喜欢这种敢想敢干的。”然后这事居然就这么定了。后来我处处毫不掩饰地称颂刘长乐的功德,我觉得这是个相当了不起的人。他的那种胸怀,那种眼光,歌颂多少遍都不为过啊。
文涛每次被问到锵锵这个节目,都会由衷地感谢刘长乐。凤凰卫视选人的时候,除了他的知识和技能,还会窥视他的潜能。凤凰的主持人选拔,老板一般是要亲自参与面试的。他到底有什么秘诀,能提前看出一个人“红”的潜力,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刘长乐外号“神秘的大佛”,对佛学研究精深,怕是也有些非科学所能解释的感觉因素在其中。
从时政对谈变成侃大山
当时他们的原意是想把这个节目办成一个类似于现在的《时事开讲》这样的节目,他当时说就是三个人做,但又告诉我们没那个人力物力,嘉宾得固定。在这种人力物力投入缺乏的情况下,你做不做?那么也就是说,我不能按照常理出牌,没有给你按照常规的节目投入,就会把人内在的潜力逼到一个新的高度。我记得我在两个月的时间里苦思冥想,后来有一天夜里,脑袋里像闪电一样,感觉像是抓着它了。我老是在想在人类的交谈行为当中,有没有三个人谈话的形式。有啊,那不就是聊天吗?后来他们说我创造了什么,我跟他们说:“你们真是胡说。”我一点儿也没觉得我创造了什么,我只是发现了我们本来就是这样。
很多人认为我是另类的主持人,我自己不觉得。大部分电视上看到的主持人,我觉得他们才另类。平时生活里没有像他们那样说话的:“观众朋友你们好,今天是什么时间。”谁生活里这么说话?这样才叫创造,这种风格才叫你创造了一个不同于生活的风格。我只不过是把自己的本来面目拿了出来,所以这根本不是一个什么创造,只是一个发现。(窦文涛)
于是,文涛就这样“发现”了他在电视上的话痨人生。一个政论性节目,被“趣味低下”的窦文涛搞成了俗人“侃大山”。内地评选电视娱乐节目大奖,他就屁颠屁颠地上去领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这世上很多缘分就是这样,不是踏破铁鞋,而是悄然相遇。文涛在电视上不是找到了自己,而是发现了自己。
保护生物多样性
我从小到大都非常自卑。从很小的时候,我就觉得我对事情的想法,与主流、正统的东西不一样。我总怀疑自己是错的,不好意思去怀疑主流是不正常的。既然主流是正常的,我大概就是反常的吧,所以很自卑。后来觉得,反正跟大多数人不一样,咱就躲着吧,所以我基本上就喜欢偷偷活着,有点小快乐也属于“偷欢”。一直躲着、躲着,整天好像没脸见人一样。直到联合国提出“保护生物多样性”以后,我才找到了活下去的勇气。
“保护生物多样性”,不是否认主流的不好、不对,而是指,这个世界总是主流在发出声音,也太单调了吧。正确当然很好,但全部正确也让人有点疲倦。我觉得,这个世界从来都是正误并存的。没有我们这些“错误的人”,怎么能显出“正确的人”的光彩呢?所以,作为参照,得保留我们存在的必要。
以前我老躲着,但到了凤凰卫视之后发现,我好像不用躲着了,甚至还可以“大暴露”。拿主持节目来说,主流是朗诵的形式,人人都朗诵,我也朗诵,就显得我没有人家长得好看。在节目里讲个笑话也许会被人耻笑,但对我来讲,在节目里讲笑话丝毫不比朗诵难度小,装疯卖傻也不比一本正经更容易。我这种人的存在就是为了“体现生物多样性”的,至于“保护生物多样性”,得让有保护权力的人来做,比如老板这样的人。
我在凤凰卫视不属于什么先进分子,而是落后分子、异见者、麻烦制造者,经常给我们老板制造麻烦。他讲包容,我就是一个活样板,所以我们老板非常不容易。我觉得人嘛,肚量大则福大,肚量大就能做大事。我这人就做不了大事,我这人心胸褊狭,我要是不喜欢你,理都不会理你。但老板不一样,他不喜欢你他会忍着,忍着忍着忍出这么大的一个局面。(窦文涛)
其实作为电视节目,需要的就是个性,最忌讳千篇一律。您瞧,《锵锵三人行》的宣传语也有股子调侃范儿:“我觉得自己以前没干什么,这回呀,我把宝全押在《锵锵三人行》上了……”正是文涛的诙谐,使得这个节目个性鲜明、魅力无穷。
《锵锵三人行》这个节目有相当一批热心观众,也有相当一部分人非常不喜欢它。我本人看这个节目时,看到一半会故意换台,因为它的观点跟我本人对事物的看法有很大出入,甚至超出了我的承受能力。作为一个领导人,我不喜欢的节目,是不是有权力替代所有的观众去进行审查或者中止呢?我没有这个权力,我不愿意去干涉或者影响窦文涛他们的创作,所以我说,我对《锵锵三人行》最好的支持方式就是尽量少看或者不看,因为我看完之后就不吐不快,他们就有负担了。所以,不看也是一种支持。
——刘长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