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部肌肉痉挛了下,眼泪终于迷迷蒙蒙出来,说:“对不起,我……”又说不下去。
“语声,我很想你。想见你。你来医院好吗?我想你。想得五脏六腑疼。”
她没说话。
他说:“下午你过来,方圆不在。我等你。”
告诉她地址。
她挂了电话,像浸在死水里,浑身湿漉漉,又流转不动。呆了很久,她知道自己会去了。
下午,她破天荒化了下妆,整饬了下自己。潜意识里也许怕见到他老婆被比下去。
而后,她出门。日头被薄薄的雾遮着,说不出的寒冷。
北京的秋天总是分外短暂。美丽的时光从来是最短暂的,女子的青春也一样。
特护病房的人很少,她走楼梯上去的,每走一步,都有坚实的回音。她觉得自己像赴刑场一样惨烈。
决绝地走了,还要决绝地回,心究竟是什么东西。
在门口,她停住了。犹豫了会,转身看走道外的树。是杨树,有白色的疮痍的表皮,树叶随风零落。
又回身,敲门。
门开了。是陈剑,他居然可以走路了,穿着病服,消瘦了些,却有些清矍的风采。
她刚露出她惯用的很虚的笑,他就搂她入怀,同时将门带上。
她微微地推拒,不敢用力。但是姿态总是要的,尽管有点力不从心。
可他拥她更紧,痴痴迷迷看她,说:“语声,真的是你,多久了,怎么像隔了一世。你依然,依然还在我怀里?”
她心软了软,又软了软,终于停止挣扎。将脸贴向他的胸。就像以前一直那么做的,像只小猪一样甜蜜地拱。
“小猪,我亲爱的小猪。”他真的叫她。
然后捧着她的脸,说:“知道我多思念你。知道吗?”
她头略低一低,他就吻下来。
她不知怎的,有点抗拒。不应该这样。虽然。
但是,终于是抵挡不住,因为心里是负疚的。
吻。天长地久一般痴迷地吻。
门却突然推开了。
又哐当关上。
语声连忙推陈剑。陈剑说:“没关系。”却也放开了她。
语声忐忑,恨不得钻个地洞躲掉。陈剑安慰她:“没事的。”
门这时又开了。是方圆,脸色很冷峭。倚在门边,说:“继续啊,为什么不继续,让所有人都看呀。”
语声尴尬得要命。讷讷地说:“对不起……”声音小如蚊蝇。
陈剑直接说:“方圆,你先回去,是我让她过来的,我想见她。”
方圆瞪大眼,不一时,眼中涌满泪,说:“好,陈剑,我给你腾地方。转身就跑。”
“哎。”语声叫。然后回身,说,“明明我们不对,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
陈剑淡淡说:“她知道我心里只有你。”
“你,你,怎么这样?”语声语无伦次。看他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拿起包,就说,“我来错了。”
陈剑拉住她,说:“语声,告诉我,你心里还有没有我。”
“没有。”语声回。
“骗我。”
“没骗你。”语声歪过头。
“你能不能不要骗我。”他用了力,又要将她抱住,她这回躲了下,悲哀地说:“别纠缠了,白白伤害第三人。爱不能怎么样,我说爱你又能怎样,改不了任何,是你把我们的幸福摔碎的。就算爱你,一辈子要舔噬伤口,我也不会撇下自尊,像个情妇一样等着你。好好养身体,你活得好好的,我没有遗憾。”
便逃出去。
很快,他的电话追过来了,说:“我,动摇了。低估了对你的感情。等我,我出院后,就跟方圆离婚。
她顿一顿,说:“你不觉得我们俩很无耻吗?掠夺了人家,给人家心上切一刀,然后扬长而去?回不到从前了。再也回不到。因为已经不是你我两个人的事。”
挂电话。关机。
心像拴了石头一样沉重。难道自己不想与他一起吗?很想很想,如果没有这几个月,如果能平白掐掉这几个月,那该多好。她会是他美丽的快乐的新娘。
她迷茫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