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佳想起《那时花开》里笑容清亮邪气的朴树,想起电影里周迅无所适从的脸,说着朴树犹如一双孩童一样的眼睛。电影的开头,她嫁给他,在影像里晃动最初他们余留黑板的字迹。黑板四周覆盖灰尘,暗无天日。那部电影她没有再看下去,那一年她十四岁。她只是知道电影里朴树叫做张扬,周迅叫做欢子,周迅穿着俗气的婚纱衬着漫天的雪景吻着笑容温和孩子气的朴树。她惊觉他有如朴树一样的气息。
他有很长漆黑的头发,她一直看着他。
那年他二十四岁。他让他们交的第一份作业,画的即是心中的幻觉,一场无所顾忌的幻觉,用曲折的记忆,他要他们描述心中的他。她用2B的铅笔打着浓重的阴影,看着他从讲义台上走下来,临着窗朝外望去。他的脸非常非常俊美,艺术家的气息浓重如同一重厚重2B的阴影,深刻明静。他的长发在风里飘。安心忽然觉得有一种盛大的力量在张开,层层绽开,如花一般,将人掌控使人沉溺。
她是孤独寡言沉默的女孩子,需要爱和拥抱。她用色彩来表达内心的深刻。白色的铅画纸上只有黑色。黑或者白,完全的光明或者沉溺的黑暗。她看见周围所有的人都在用美术颜料上色,她一直看着,看着。所有。只有她的,除去黑白别无他色。颜夕走到她桌子旁边,她轻声疑问。谈老师……颜夕低头看她。是不是可以,不用颜料。她的声音如此微小。可以,颜夕笑,然后看着她桌角上35分的数学试卷。他说,你是叫许安佳么。他笑起来很好看,俊美而且有迷惑的气息。周围的人都看着他们。但是安佳没有再说话,她低下头,请你喊我安佳。他的眼睛很明亮,深邃,像是湖水。安佳在画的背面写字,她写,送给我深邃的一束光芒。她写,我叫安佳,请你记住我。
次日清晨,她走过颜夕的办公室。她透过阳光照射的玻璃窗,见着颜夕手中的画。她见着他手中的那张之有黑白两色的画。于是然,她微笑。孩童一般天真的笑,她轻轻的地贴着玻璃窗,阳光直直附在她脸上,衬着光亮,她轻轻说,谈老师。送给我深邃的一束光芒。一片深蓝深蓝的海洋……
三
天然,我大概是个不容易快乐的人。所以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写字,我的内心戏太重太深刻。那日,安佳对天然说。
许天然是学校前任校刊主编,一直是才华横溢而且激烈的男孩子。有时候安佳不明白,为什么一生总是为激烈的才子着迷。颜夕亦是如此,大抵也是天意。因为激烈与部长起争议随即被调职处置,一切由许安佳接位,这个年轻聪慧漂亮的女孩是最好的人选。没有任何的认证及投票,直接接位。然而她爱他,她愿意用放弃主编职位的代价来爱他,尽管那时她已做出成绩,是学校的熠熠明星,登上报纸封面,在校园里被人撞到索求签名,很得下属的心并且是校刊四年来的最佳主编,被推荐去报社实习。她的笑容那么甜美,仿若十岁那年。
她记得她看见许天然的第一眼,他的才华令她折服,那番光景让她为之着迷。安佳说服新来的部长及学校领导,同意他回校刊做首发式的司仪,和她一起主持校刊的年度首发式。那时学生会多少已有人猜疑他们的关系,她亦不回避且直言不讳。直到首发式上她把所有的台词给他把所有的光芒聚焦在他一人身上,做他的陪衬,她甘愿在旁微笑。如她所愿,他的口才及智慧令在场的学生会部长及领导一一折服,她确信那一刻她的笑容是真实存在的。随后的颁奖礼上,他为她颁授最佳主编,奖品是一顶皇冠,插在她发迹的瞬间他忽然问,安佳漂亮吗?像不像一个公主?全场静了许久并渐渐都有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一场首发式空前的成功,校刊成为学校当红,她亦如此。更多的人知晓他们的关系,放学,她等在他们班级的门口,有时是三个小时有时是四个小时,为的只是等待他放学一起回家。被他拥抱的感觉,一种恒定的期待。因为当红又上过报纸封面于是被人知晓,有时会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但是她无所谓,她听音乐写字打发时间,有时需要开会便把时间控制在他放学前。由于工作成绩优异,出乎意料的,学校领导并未反对他们的恋爱,偶尔遇到,彼此还小小地开他们玩笑。有时候她问他,我们究竟还要多久才能毕业,她说不想做主编了,不想开会了,不想再演戏了,想要一直看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