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面具和小鬼们浴血奋战的桃太郎。双方相持不下很长时间仍未分出胜负。桃太郎发现小鬼们总是盯着自己的脸于是对他们说:“让我把面具摘掉。”接着便放下剑双手去摘面具,小鬼们便趁机杀死了他。
天空像一张被烧焦了的巨大的面饼,中间豁出一个大洞,油渍和灰尘从中洒漏,泥沙俱下。云层厚重地坠在半空中,但天气依旧炎热。我走向饭店老板的车库里洗车,这些天都没怎么动过它,车子想必已经被饭店里飘出来的木炭和劣质烧烤烟尘熏得面目全非了。手机早晨起来没有开因此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他们晚上收摊迟,现在肯定还在睡着。我花费了大约半个钟头将车洗刷得一尘不染。在门缝里留下纸条说我明天过来开车。
我想写瓦蓝的天,风轻云淡日光倾城。可惜天气并不受人控制。回来沿梯子上到屋顶,身体的重量使脚下的木头干脆地崩裂,我真担心它会着起来。云翳变得愈发浓厚,臃肿而混沌,又似乎是苍亮的。很多东西在变幻着。低矮的爬山虎稀稀落落伸上对面的围墙,再往上可以看到楼层里的男人探出头来打电话,除此之外别无他物。视线尚未伸展便被楼层和巨大的广告牌遮挡,灰色的墙壁和天空,闭上眼睛就要分不清。有人正在将云层打散,传来时而沉闷时而脆亮的声响,真是愚蠢至极。河水还不见长,近日连续的高温恐怕蒸发了不少,水位又开始下降。也许过了明天我们会到乡下定居,和当地的居民一起参与劳动,收获五谷,将麦粒磨成堆起的面粉,多余的土豆埋入地下烂在土里,谁知道呢。
晚饭后一切收拾妥当,我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内心某处变得十分奇特,那些东西无孔不入兴高采烈地来回穿梭着,有水流的声音潺潺作响。她进来得悄无声息。此前我们走了两个小时的路,沿河岸走到堤坝上那间废弃的小型观测站旁,又走了三条街道的距离然后在霓虹下分手。这期间隔壁花店的小儿子携同他那说话怪里怪气的厨子姐姐跟了我们整整一条街只为了推销他们手中种类繁多的钥匙扣和自己印刷的报纸。我盯着露出的双手装作没有看到她。电视里桃太郎正在变身,二代时可以变成不死鸟神,金太郎站在一旁哈哈大笑,他当着竹姬公主的面变出了白虎神,桃太郎脸上流露出不同一般的白痴表情。她问我:“为什么克的绰号叫做‘飞鸟’?”“没听过,我不知道他有这个绰号。”过了一会她坐到床沿上,点燃了一根烟,用几乎恳求的语气对我说:“把电视机关了行么?求你了,把电视关了做。”由于背对着我,看不清表情,不确认她是否在哭泣。我便向她描述起搬到乡下后的生活,还说如果她愿意的话可以连那些书籍一起带去,我们会专门盖一间房子供她从田间归来后阅读。她默不作声地靠在床头,仿佛要特意摆出那个午后靠在橡树下的姿势。夹烟的手指在香烟燃尽时忽然猛地一抖,从床上跳将起来,像极了刚恢复知觉似的声嘶力竭地嚷嚷:“你这个变态,你这个魔鬼!”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冲出房门迈着轻巧的步子离开。
桃太郎再度出现在多露的黎明。为了找寻公主的下落流落到一个长满杂草的山洞内;疲倦至极于是昏睡过去;睡梦中他口渴难耐于是睁开眼便看到眼前的公主;喝掉公主带来的汽水于是桃太郎的身体迅速膨胀,变成了一头怪兽。天空的颜色由深变浅,好像谁放了一场火,留下清冷的烟灰被水流洗刷,越冲越淡,浓烈鲜亮的画面开始在其中呈现,不断变换又迅速消失。在这之前夜的味道尤其浓,堵得人喘不过气。你在一片炙热口舌干燥中醒来试图重新睡去未遂,找寻到冰凉玻璃杯中的凉开水饮尽。喝掉汽水真的会变怪兽么?此刻你拿起被她搁置在窗台上多日的书本,翻开来还在酣睡,安静又美好。你忽然想起,那是你们所能拥有的一年中最为迷人的黄昏。
次日清晨我推开门,屋外异常安静,夏天的早晨鸦雀无声。雨水开始降落,路面闪亮湿滑。我顺路往上走了一段,在一家没有见过的店门前停了下来。雨幕中一辆早班巴士缓缓开进在我身后摇晃着停靠。随着车门“咣当”一声打开,一群从车里涌出的人撑开伞,喧闹着在前方的雨中分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