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每天下午第一节课前有十分钟的唱歌时间,桑离穿着和所有其他孩子一样的人造棉运动服站在讲台上,舒展双臂,像少年宫的张老师那样带领大家唱歌。那个年代的运动服都不怎么好看,桑离学校的运动服亦是傻乎乎的天蓝色,胸前还有一道红色、一道黄色的横条。可就是这样千篇一律的衣服,穿在桑离身上偏就朝气蓬勃,而且她抬手打拍子的时候更是让这身蓝色的人造棉运动服具有了春节文艺晚会上演出服的效果。不只男生,就连很多女生都很喜欢看桑离站在讲台上打拍子,尤其是打6/8拍的时候,她的手臂上下舞动,划出流畅而圆润的弧线,好看得不得了。
渐渐,桑离的课桌里就有了男孩子们塞过来的汽水、酸梅粉、皮筋糖……她不喜欢吃零食,于是就统统带回去给南杨。南杨那时候读初二了,开始了一个男孩子的变声期,嗓子有些粗哑,身高一阵狂蹿,很有了一点帅气。对于桑离受到众多男生倾慕这件事他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有零食就吃,有汽水就喝,偶尔嘱咐桑离“谁欺负你就告诉哥”。
所以,对于桑离而言,这是一段难得的安闲时光:学习成绩在班级前十名,家长会上总是受表扬;同学之间的关系也极好,放学时总有几个同路的女孩子等她一起回家;少年宫的训练风雨无阻,张老师对桑离的敬业精神满意得不能再满意;就连爸爸也偶尔会问她在学校里好不好之类的话……
那段日子,是桑离现在所能回忆起来的,最清澈幸福的少年时光。
在桑离的回忆中,田淼是一个交集并不多,但却因为朝夕相处,而不得不提到的人。
她和桑离,大概上辈子就是冤家。
转学后,田淼成为比桑离低一级的同校学生。桑离在学校里大出风头的时候,田淼没有丝毫的热情,好像这件事情和她没有任何关系,而桑离这个人也不过是高一级的陌生女生而已。晚上放学回家,她照例坐在钢琴前面练琴,弹奏的时候她的嘴唇总是紧紧抿着,表情凝重而肃穆。
常青看见了,不止一次地纠正她:“淼淼你要开心一点,这是首很欢快的曲子,所以要高兴地、欢快地、轻松地去演奏。你要把感情注入进去,感情知道吗,你要在演奏的时候觉得自己是快乐的……”
桑离在一边听着,下意识撇撇嘴:她压根不相信田淼会快乐得起来,因为桑离觉得她是个很计较的人,而这样的人往往都不够快乐。
可是就这么个小动作,还是被田淼看到了。她狠狠瞪桑离一眼,桑离愣一下,回报田淼一个十分大的白眼。
战火升级中。
第一次大战开始于十月的某一天。
现在想来那天应该是桑离生日前夕,不过桑离的生日就是母亲的忌日,所以这么多年来她除了填写各种不得不填的表格,从来不会想起这个日子。
起因很简单:田淼在那天早上,发现自己桌子上的一把剪刀被动过了。
或许因为父母离异的缘故,田淼的危机感始终很强烈。她有浓厚的自我保护意识,对于自己所有权内的一切物品都有着出奇精准的记忆力,哪怕被人挪动了一厘米都能看出来。而那把剪刀偏偏好巧不巧地存在于她视线的正前方:田淼坐在桌前准备写日记的时候,很轻易就发现正前方笔筒里的那把剪刀没有被完全插进笔筒,而这根本不是田淼的习惯,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是个喜欢将物品归位到近乎原样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