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安永和二班某女生成了男女朋友的消息,是年底的时候突然从篮球队传出来的,一传十,十传百,不久就到了普华耳朵里。她正和安永处于互助初见成效的“蜜月期”,一时根本不敢相信。
娟娟收到绯闻第一时间拉她到顶楼交流细节,还没开始讲重点,楼梯上叮叮咚咚响起脚步,没一会儿尹程高超峰率先窜上来。他们来了,纪安永也不会远。两三秒以后,他出现在最后一节台阶上,施永道就跟在后面,揉着一张卷子。
班里小有名气的“四人帮”都到齐了,一副共商大计的样子,娟娟见机行事,在高超峰开腔之前,扯住普华往楼下走。经过纪安永身边,他望向了另一边,普华因为流言心慌意乱,本想打个招呼,最后默默的错身走下去。
下到转角再回头,他早不在那里,台阶上只留下一个高高的影子,抛着纸球,冷冷地回头瞥了她一眼,跳上了平台。
“看见没有,手里有烟……”回教室的一路,娟娟时不时凑过来嘀咕几句,普华心情差到极点什么也不想说。这是她见过最不一样的纪安永,平静而冷漠,似乎确实有什么事情发生,打破了他一贯斯文有礼的形象。
晚上骑车回家,普华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父母在外间因为晚饭吃什么有几句摩擦,她抓过枕头盖在脸上,不想听他们吵嘴。可越是闷着,纪安永在台阶上故意扭开的侧脸越令她无法忘记,她坐起来拉过书包,把几个星期来辛辛苦苦完成的所有化学练习都摊开,寻找着纪安永留在上面的字迹。
他应该像他的字那样,干净,清新,不沾染所谓的恶习,更不该过早的卷入感情,从认识开始,普华便执拗的塑造着完美的纪安永。她心里那个纪安永,不是楼梯上那个。
普华打开抽屉,抽出日记本下压的两个紫色信封。
信封封面上有着相同的笔迹,相同的纹路,寄信人的地方却都是一块空白。
这就是那个女孩吗?或者是另一个?
普华触摸着平整的信封,心情久久无法平复。她曾想过撕开读,但总难跨过心里那道“道德”的底线。她知道这些信迟早还要交到他手上,但她希望,他永远不要读到。
把信收回去,普华在日记本上写下长长的一串“我不相信,他不会的”,写到爸爸敲门叫她吃饭,她依然不肯罢休,似乎她再多写几次,传言里的情侣就不复存在。纪安永还是那个对她淡淡一笑,细心的为她讲解化学题的男孩。
这股矛盾复杂的情绪,直接影响到他们的互助课。普华很难专心听纪安永讲课,握笔对着他写下的一个简单公式都要沉默上很久。她的心思渐渐脱离了金属化合价电离子,变得躁动不安,她想知道那个女孩是谁,他是否真的喜欢她。而她自己,于他又意味着什么?
普华的不配合,使互相帮助变得枯燥,效率低下,纪安永最初忍着,时间久了,终于在一个中午爆发。当普华面对一道反复错过多次的题目犹豫不决的写着反应公式,纪安永拿走了她手里的笔。
“叶普华,我上周讲的你都听了吗?”他有些不耐烦。
“嗯。”
“知道这道题做了几次吗?”
“嗯。”
“那你知道你错过多少次吗?”
普华想了想,摇摇头。
“你太粗心,三个星期了,这么学下去一点意义都没有,只能是耽误时间。你自己想想吧,如果只是你不愿意做对的话,我帮不了你。”
“……”
说完纪安永拿着东西出了教室,抛下普华一个人坐在那里。互助明明还剩下二十分钟,她重新翻开新的草稿纸,拿起笔低头按着他教的方法继续演算。她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对。
几天之后的互助课上,纪安永在那道题下画了一个大大的叉子。普华收到本子,咬咬嘴唇又提笔做了一次,等着她的,是又一个更大的叉子。
她没再做下去,收起化学书说了谢谢,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他们的互助课,因为这个插曲不明不白就停了下来,普华没再去找纪安永,纪安永也没来问她。老师不了解他们的进度如何,只是有空提点普华两句,希望她再接再厉。
纵使再想努力,普华却失掉了一半的信心,娟娟一再劝说鼓励,但效果并不大。每次面对那两个鲜红的叉子,她都对化学再提不起一点兴趣。
信,普华找机会早放回去了,第二天她亲眼看着封青将两个紫色的信封放到纪安永座位里。当晚的值日,垃圾桶里多了两个空空的信封。那是另一个人的心意,普华觉得纪安永应该好好保存那两个信封。她自己留下了互助以来和纪安永完成的所有题目,小到草稿纸大到考卷,凡有他的字迹,她都工工整整夹在一个本子里,给自己留个纪念。
娟娟说她“中毒”了,普华不否认。
然而有关纪安永恋情的消息,并没有随着年底考试的临近而平息,反而在同学们的演绎中变得虚虚实实,假假真真。普华置身在一团迷雾里,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中午吃完饭,她去平台上等娟娟,走到最后几个台阶听见有人在平台上说话。收住脚转身要下去,又因为听到“安永”的名字,双腿像灌了铅一样,一动也动不了。
“靠,安永这次不会认真了吧?”
“不清楚,可能是吧。”
“她有什么好的?”
“没看出来,他喜欢就好。”
“今天田老师好像找他谈话了?”
“是吗?没听说。找就找吧,又没影响学习,田老师能说什么?学校管得着吗!”
“《学生守则》上不是明明写着……”
“少废话!接着!”
“靠!找逮呢你!施永道,你堕落了!”
“不抽白不抽!”
娟娟上楼时,普华正蹲在倒数第二层,脸埋在膝上。过去问她怎么了,她就是不说,整个人魂不守舍。
“下午化学随堂考,还不赶紧回去复习!”
“不复习了……”普华抬起头,手在地上划着化学公式。
“又怎么了?”娟娟摸摸她的头,不烫。正要坐过去,楼梯上踢踢踏踏的响起了脚步,有人从天台下来,很快走到她们这一层。普华捂着脸又埋回膝上,娟娟挡在她旁边等着来人过去。
见到她们,高超峰鬼鬼祟祟的把什么东西往裤兜里塞了塞,三步两步蹦了下去。施永道不慌不忙的从娟娟身边经过,瞟了眼普华,手里的银色打火机扣得嗒嗒的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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