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捧着茶盏的女子眉目清秀,干净利落地绾着宫女常梳的小髻,两根细长的小辫子从髻后垂下来,绕在胸前。她一面拿起白绸手绢细细在秋水唇侧拭去茶渍,一面微露轻笑,乖巧地答道:“回娘娘。她们都是皇上新派来伺候您的,您自然不认识。但奴婢是月儿,是皇上特地从浣衣局调来专门伺候娘娘的。娘娘心善,当日不嫌月儿病体腌臜,救了奴婢一命,娘娘的恩德,月儿此生难忘。”
说着,月儿便突然跪在地上给秋水扎扎实实地磕了好几个响头。
“我救过你?为什么我一点儿都不记得?”秋水依旧茫然地望着她,乌黑的眼珠子蒙上一层水雾般的疑惑,臻首螓首半偏,似乎用力在想,却始终不曾回忆起月儿此人。
“娘娘将月儿忘记也没关系。只要月儿记得娘娘就行!”月儿见秋水似乎想的得痛苦,心疼她病体初愈,忙一股脑从地上爬出,笑着扶秋水靠到软枕上,软言安慰。
“可是你们叫我娘娘,我又是谁?”秋水头乖乖靠在软枕上,身子软软地滑下去,口中却不依不饶,雾蒙蒙的眼睛落在月儿的脸上,缠着月儿问得一片迷茫。
宫女们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开口。月儿扶在秋水肩上的手一僵,这才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忙强笑着道:“娘娘您怎么了?您是皇后娘娘啊!”
“皇后娘娘?”秋水苦笑一声,两道弯弯的远山眉毛向上一挑,似有不信,双手使劲捶打在鬓边,苦苦思索。时间静如止水,只有素心的香气不断缭绕开来。大殿外,万里碧空如洗,千里湖水澄净如练,一波一波往回荡漾着,如若风舞。众人屏着呼吸,焦虑的目光紧紧盯在秋水脸上,谁都不敢打扰她。半晌,秋水才摇着头痛苦道,“为什么我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我到底是谁?”
“那朕是谁?你也忘记了吗?”大殿外,突然传过来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打破着了一室的慌乱。身穿十二章纹海水江崖紫绣龙袍的景御定定地站在门边,日光朗朗照在他硬挺英气的脸上,映得他魁梧颀长的身子更显长身玉立,一脸王者气势,不怒自威,恍若神明。
他目光幽幽地落在秋水满是惶恐不安的脸上,隐隐掩着一片不易觉察的心疼,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仿佛要将这个人生生嵌进自己眼中两潭幽暗的池水中,不再放开。
众人慌忙跪地请安,唯有秋水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目光迷离地射过去,落在他绚丽夺目的龙袍上,突然展颜薄笑,对着景御急切地唤了起来,:“你是皇帝吗?她们告诉我,说我是皇后,那你一定认识我,告诉我我是谁?”
秋水边说,边掀开锦被,挣扎着便要下地往景御身侧扑过来。看得景御顾不得再去试探秋水,慌忙几步跑过去,扶住秋水摇摇欲坠的身子,将眼前这个凄惶无助的女子拥入怀中,满眼心疼。
“怎么回事情?”景御剑眉一竖,目光冷冷地环视了众人一眼,最后落在月儿脸上,满是凝重。
“皇上息怒,奴婢也不知道,娘娘醒来便谁都不认得了。仿佛……仿佛……”月儿吓了一跳,慌忙又重新跪倒在地上,吞吞吐吐地不敢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景御狠狠扫了月儿一眼,怒道:“仿佛什么?”
“回皇上,仿佛失忆了。”
“失忆?”景御一呆,转而清醒过来,对着门外大吼一声,“还不快宣吴御医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