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夏澜宁妈妈的话只不过让梅朵有些心动的话,那么林开说出的真相,是落在他们感情危机上最后一根稻草,梅朵决定和夏澜宁摊牌。
夏澜宁仍在负气之中,他十分痛快地答应了梅朵提出的分手。看着他单薄的身影渐渐走出视线,梅朵依然觉得心痛如绞,内心复杂难言。这是她珍贵的初恋,她被动地承受它,又主动地了断了它,她爱过夏澜宁吗?在女生们热烈的艳羡中,她内心喜悦膨胀,这一切蒙蔽了她年轻的心眼,她以为那就是爱情。
伊菊说,如果她是梅朵,才不会放过夏澜宁。从这一点上说,久经沙场的伊菊确实比梅朵要成熟得多,她一向强调人无完人,她说不管夏澜宁用什么手段向你示爱,只要他示的是爱就行。她有点排斥林开,她喜欢优雅清秀的男生,她说林开这样的男孩子总让她联想到某种兽类。
不管因为何种原因失去爱情,失恋的痛苦都是水深火热的,首先是生活上的不习惯,从双双对对到形单影只,梅朵总是有刹那的失神。但自己并不是拖泥带水的人,长歌当哭,也是在夜静更深时分。
好多天了,不知道夏澜宁是不是也同样痛苦不安,以他的个性,决不会比她好过,奇怪的是,梅朵有一周没有看到他了。事情的急转直下是梅朵没有想到的,夏澜宁的妈妈找到学校来,对梅朵说夏澜宁已经一周没有上学,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企图自杀。
不不不,失恋而已,夏澜宁,你不能脆弱如此啊。梅朵发现夏澜宁的妈妈突然老了,显示出她那个年纪的憔悴苍老。她跟着她回家,在夏澜宁的房门前高声唤,“澜宁,澜宁。”
他开了门,脸色如同她的想象,瘦,苍白,视线游移不定,梅朵想他是疯了。
“我要吃饭,妈妈。”他看也不看梅朵,好像她是透明。梅朵看着他喝完一碗清粥,血色渐渐回到脸上,目光也变得有神。
“梅朵,你怎么会在我家?”
“啊,我在学校遇到阿姨,她说你病了,我来看你。”梅朵第一次闪烁其词。
“我们已经分手了。”他口气甚遗憾,“你没有义务来看我。梅朵,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比较开心,很开心。谢谢你!”梅朵觉得鼻翼被击了一拳,泪水涔涔而下。她回头看夏澜宁妈妈,她捧住了脸,哽咽道:“澜宁,你别这样,你吓着妈妈了。”
“妈妈,我很好,从来没有这样好过。我从小和你相依为命,别人有爸爸,我没有,我看到别的孩子能坐在爸爸的肩膀上撒欢,不知道咽过多少口水。妈妈对我好,我不能让你伤心,我装得不在乎。我努力读书,妈妈很高兴,我却在幻想有一天,爸爸能看到我的聪明出息。妈妈,我真的这么盼望过。”夏澜宁顿了一下,看到妈妈泪流满面的脸。妈妈不住地点头,“澜宁,妈妈不怪你。”
“我成绩优异但装得心高气傲,孤芳自赏,我没有能力交朋友,因为我总是自私地希望我的朋友能一心一意对着我,我不能容许他有别的朋友,我怕受冷落。认识了梅朵,她那么热烈美好,像一团燃烧的火,而我是那个时时觉得寒冷的人,梅朵,我热切地想靠近你,令自己不至于冻死,寂寞而死。梅朵,我知道你不会是我的,因为知道,所以拼了命要抓住你。林开说他也喜欢你时,我急得心都要跳出来了,所以我对他说了你的坏话,我想他放弃你,我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我还先下手为强,才得以幸运地与你共度这半年时间,真的,你一如我当初想的那样,你真的烤暖了我,那是我有生以来最幸福的日子。现在你离开了我,我不怪你,我想明白了,我自己也要生光发热才好,不然,我爱的人也会因我而累死。”
梅朵奔过去抱住了夏澜宁的头,澜宁,澜宁,我没有看错你,你就是那个心地善良纯真的夏澜宁啊,只是你比较晚熟。如果我曾经的爱情和今天的离开能让你有所裨益,我们的爱情就是有意义的,当然,一切爱情,都是有意义的。
这是他们三个人在一起吃的第二顿饭,因为夏澜宁有几天没吃饭了,脾胃虚弱,澜宁妈妈熬了一锅粥,简单弄了几个清淡的小菜。梅朵觉得心酸又疲惫,同时内心又清明一片,她知道,经过了这一役,她和夏澜宁昔日的感情已经变质了,他们这一生都不可能忘了彼此,但这种牵挂却也不能逾越它自身清晰的界限,它不可能再是男女之爱,倒会是一分手足之情。这一点尤其让梅朵伤心,为什么她有能耐的把身边的男人都变成兄弟手足呢?这种特异功能真不值得恭维。
夏澜宁说他想出去走走,顺便送送梅朵。澜宁妈妈和梅朵道再见,真诚地说:“梅朵,谢谢你!”
他们一路无话,梅朵猜夏澜宁这几天也是心力交瘁,他像用大力把自己翻了个个儿,终于瞧出了自己的毛病,这种自我反省是劳心伤神的、痛苦的,也是勇敢的。
“澜宁,我相信,这世上早就好端端有着一个属于你的女孩子了,只是你们还没有相遇。将来,你一定要让我们认识。我有强烈的预感,相信你们不久就会遇到对方了。”
“别安慰我了。梅朵,你不用担心我。虽然失去你让我很痛苦,但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内心空旷澄明。我现在不急于找女朋友,我想好好读书,学点真本事。呵,我从没看到过生活是如此的光芒万丈。梅朵,像一只破茧重生的蝶。所有这一切,都要谢谢你。”梅朵能感到夏澜宁心中的喜悦与真诚,她不知道别人是如何失恋的,如果这转瞬即逝的爱情让澜宁获得成长,变得宽容坚强,那多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