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奥利胡乱地抹干眼泪。

萨鲁坐回主位，蹙着眉头看向奥利，“别再让我等。”

奥利的情绪渐渐平复，哽咽道：“埃勃拉皇帝口里的孩子是皇妃殿下逃离埃勃拉时，在暗之森林生下来的。”

听闻，萨鲁的瞳孔猛地一缩，案几上的手握紧，连呼吸声都变得浓重起来，好似野兽袭击猎物前的急喘。

“陛下，请您听臣说完，小皇子是陛下的骨肉，绝不是埃勃拉皇帝的。”奥利怕他误会了，赶忙将孩子的身份表明。

“我没有问你这个。”萨鲁厉吼道。

这倒让奥利有点儿吃惊，“陛下不怀疑吗？”他不得不这么问，否则无法安心，就连他自己在看到阿尔缇妮斯怀孕的时候，也免不了怀疑孩子的父亲是谁。当初他不说明孩子的问题，有部分原因也是顾忌到这一点。

“我不想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

这无聊吗？奥利想，这可是有关男人的尊严。在赫梯攻打埃勃拉时，埃勃拉皇帝对阿尔缇妮斯的渴望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他爱她，八个月的时间，深爱的女人在自己身边，他不可能不想占有她。

可是赫梯皇帝说这很无聊。

那么他当时对埃勃拉皇帝的杀意和愤怒又算什么？

“继续。”萨鲁表情平静得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但握紧的拳头却明显地颤抖着。

奥利注意到了，但是要继续说下去，不得不让他陷入痛楚中难以自拔。愧疚像在心头扎下了根，让他无暇去细想萨鲁的颤抖代表了什么。

他将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包括阿尔缇妮斯是怎样利用孩子的哭声引开亚述追兵的，以及又是怎样要挟他们守住这个秘密的。说到最后，他已是涕泪横流，语不成句了。

原以为听到这个，萨鲁会暴怒，会要了他的命，可是他久久听不到声音，抬起头，却发现萨鲁闭上了眼睛，眼皮抖动，握紧的拳头也抖得更厉害了。

好半晌才听到他的声音：“是个男孩儿？”

“是。”奥利回答，眼泪不住地滴落。

“像谁？”

“像皇妃。”

“是吗？像露娜……”萨鲁的声音不再冰冷，轻得就像一阵风，随时随地都会消失似的。

接下来，他没有再问什么，依然维持着紧闭双目的动作，就像在想象着什么。

“臣罪该万死，没能保护好皇子殿下，请陛下降罪！”奥利甘愿领罪，承受责罚。

“你的确该死，死一万次都不足惜。”萨鲁凶狠地瞪着他，眸子血红，有着想杀人的冲动，“如果不是因为露娜，你以为自己还能活到现在吗？”

“臣死不足惜，但……”奥利用额头紧贴着地面，闭上眼睛乞求道，“请陛下善待皇妃殿下。我知道陛下现在的心情一定很复杂，但是请陛下相信，小皇子的确是陛下的骨肉，皇妃殿下是为了十万大军以及陛下的安危才……才……”这是奥利深藏在内心的忧虑，因为萨鲁的表现太过平静了，平静得让人觉得不正常。

“无聊的要求！”

“陛下！”奥利跪在地上，似要得到他的承诺才肯罢休。

萨鲁起身走到他身边，“你觉得为什么自己现在还能活着？”

为什么？奥利有些茫然。可惜萨鲁没有回答，说完后便抛下他离开了，只留下他跪在原地回味着这句话。

为什么？因为杀了他，必定会让阿尔缇妮斯伤心。为了顾及她的感受，所以他还得活着。倘若陛下因为怀疑小皇子不是自己的孩子，因而嫌弃阿尔缇妮斯，那还需要顾及她的感受吗？

当他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后，自己居然还活着。

倏地，奥利睁开眼睛，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