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严谨但不沉重,有一种举重若轻对辛苦安之若素的气度,云逸心里倒很敬重他。
有一天修完一张图,才一站起,就觉得身子里一股什么东西轰得一下涌上来,冲得眼前发黑,然后便失去知觉。
过一阵子醒过来,背上火辣辣地疼,原来摔倒时压到旁边的汤煲,虽然隔着衣服,还蹭破了皮。
她心跳得很急,过很久,还不能恢复。她开着灯,那么坐着,拿出镜子照。脸色还是一样,只是唇色青白,像一只鬼,把镜子放下,关电脑,洗漱睡觉。
第二天一起来,拿起镜子看,嘴唇总算变回粉红,她满意地放下镜子。去公司的路上给许文发短信说:“年轻就是好。”
不到一分钟那边就回短信过来,“女人,不要告诉我你开始新恋爱了!”她推上手机,笑。
那是什么时候呢?茶的香,江上的风,窗户推开,人群欢喜如潮,而她转过头去,说,我才不要恋爱。
云逸到公司交了东西,拿到薄薄一叠钞票,虽然不多,也是开心的。从前给杂志画插图,给酒吧画墙面,都拿到过钱,可是感觉是不一样。在陌生的城市,断绝了从前的扶持,自己供养自己的快乐,不是钱本身所能衡量的。
她跑去曲池办公室,叫:“老曲,跷班吧,我请你吃雪糕。”
曲池冲她咧嘴笑,“哎哎,你上辈子周扒皮吧,请人就请一块雪糕?不去!”
她立起眼睛,“我就这么一点钱!”
曲池嘟哝,“哼,我一个小时挣多少?还叫我跷班!请哈根达斯还差不多。”
旁边经过的文案嗤之以鼻,“您就算了吧,老曲,整个公司就你是最没用的,你能做什么?你离开一星期,公司照样赚钱!”
曲池一脸得意,仰头道:“那是我制度订得好!好制度比十个管理人员都有用,而这个好制度出自我的手,我是十个管理人员的价值,懂吗?跟你们说你们不明白!”
马上有一个美指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说:“啧啧,老曲,这话说得,多么牛X而大气啊!”门外行政部的两个人趁机抱头,抽泣道:“老曲,你说我们闲置?你嫌弃我们!”
曲池一张嘴斗不过十几个,举手道:“兄弟姐妹们,饶命!我出钱,请大家吃雪糕好不好?”
众人一声欢呼,全都振奋了起来,一个小AE夺过他手中的一张百元钞票就奔下去。曲池还在后面咕哝,“丢,看见客户要这么兴奋多好?我上辈子肯定周扒皮,剥削了你们,这辈子来还。”
文案接过话头,“扯,你这辈子还是周扒皮,照样往死里剥削我们,不然你给我加工资?”
曲池就咧着嘴,看着她,一口白牙,无辜得像用了黑人牙膏的大灰狼。
云逸看着,跟着笑,这里真是开心。
吃完雪糕她回去,曲池倒舍得送她出来,到外面,才含笑说:“你干活儿,你拿钱,是应该的,用不着请我。”
云逸说:“不一样,我几乎绝望的时候,是你请了我。”曲池的眼睛里什么东西闪了一下,笑,“到底是还没出校门,单纯得很。这样,等这一家做完,你把雪糕的钱加起来,请我吃大餐,好不好?”
云逸笑着说好。曲池又说:“喏,你学着点,管理这东西,不一定板着脸,你和大家伙儿打打闹闹,大家都开心,就愿意跟着你干,这也是管理的一种方式,软管理。”他总结,又说,“你就是太静了,话太少,以后不行的。”
云逸点头,说:“老曲,跟着你,我学会很多东西。”曲池仿佛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我希望你这一阵子,不仅仅是做东西挣点钱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