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明白又怎样呢?之城把她拉过来,轻轻环住。她在他胸前哽咽,哭得他心乱如麻,但是什么都不能说。他想也许这一刻她只是醉了,所以容自己放肆一回,如果她清醒了,如果她恢复平静,如果回到涡城,也许会是另外一种情形。他明白两个人的处境,前方也许就是深渊,他多说一个字,也许就相当于推她一把——她终究还是要叫他一声叔叔。
所以,就这样了吧。他环着云逸,轻轻拍着她,低声唤:“我的小云啊,我的小云。”他把她的刘海拢起来,看着她的脸,心酸地问,“我该拿你怎么办?”
哭一场也是有好处的。后来云逸就知道,一场大哭消耗的能量,足以克服失眠的苦恼。那一天到后来她就沉沉睡去,依稀记得之城坐在床边,拉着她的手。他的手,略有一点粗糙,可是很温暖,这个印象,似幻似真。
也不过睡了一个多小时就醒来,睁开眼就看见他的背影。他坐在桌子前,开了电脑看东西,想了半天,终于还是叫了一声“七叔”。他回头,微笑,说:“醒了?昨晚跟谁喝了那么多?”
云逸忐忑,问:“我没有说什么吧?”之城笑,说:“你把你从小到大的事从头到尾跟我讲了一遍。”云逸脸一下变白,看了他半天,终于确定他只是玩笑——她若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他决不会还有现在的轻松。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忍不住白他一眼,说:“干吗吓我?”
之城笑笑,坐过来,把外套给她,问:“你还打算跟我划清界限么?”
云逸低着头,不说话。事到如今能怎样呢?她心里是清楚的,最好的选择,还是离开,可是终究是舍不得,而且都闹成这样,再说以后不要联系的话,会觉得矫情罢——也有点可笑。她依稀记得一点昨晚的片断,慢慢红了脸。想,也许,可以克制的吧?就像从前一样,当他是个可以依赖,可以讲知心话,既是兄长又是朋友的叔叔,偶尔打个电话,时时可以看到他,保持着固定的距离,然后求一个天长地久,不也是很好?
既然已经倾盖如故,那么以后不妨,白首如新。
那个小小的声音撺掇着她,放弃吧放弃吧,不要勉强自己。
于是她低着头,说:“你以后不许拿这件事取笑我。”
之城拍拍她的头,笑:“我怎么会笑你呢?傻丫头。”
她说:“全部都忘了,不许记着。”
他笑:“好,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她却又低着头笑,为自己的出尔反尔感到羞赧,但心里,还是高兴的。
之城叹口气,说:“傻丫头,以后再别动不动跟我说离开什么的,多伤人哪。”她也不抬头,乖乖地应了一声。
和好之后云逸心里轻松了很多。她劝自己,以后的事情,现在想,也是没有用的,徒增烦恼而已,索性就不想了。
转眼大三开学,课程加多,人也忙了起来。看着校园里穿着迷彩服军训的大一新生们稚嫩的脸庞,真不相信两年的时间就这么过去。在电话里跟之城感慨,看着他们,觉得自己真的老了。之城说:“呸,我比你大九岁,跟我说老?”
她就笑。
临近十一的时候,之城的诊所出了事。
诊所进的一种药物出了问题,用过的五个病人全部发生反应,其中最严重的一个出现局部麻痹,有偏瘫的危险,病人家属联名,将事情闹到了法院。
云逸还是从姑姑口中知道的这件事情,当时有一点生气,总觉得该由之城自己告诉她才对,但是在这种时候,再跟他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似乎又太不懂事了些。挂了电话在想,是不是应该给他打个电话问一下,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打,打过去,照他的性格,也只会打哈哈,怎么忍心再叫他打点精神强作欢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