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之城回去涡城后,迅速又来江城。
见面的机会却不多了。彼时意大利那边的一个学校,有一个艺术生研修项目,合作单位包括了江城美院,恰好有一个候选人名额过来,学院考虑云逸的英语还过得去,便把那个名额给了她。
其实这个项目开始已久,因为相竞争的学校都比较有实力,学院历次的申请都没有通过。学生处的老师将这个情况告诉云逸,笑着道:“反正我们没有通过的记录,你自己看着准备,要是觉得把握大,就好好准备,不然还是不要浪费太多精力。”
云逸也未必要出去,但是又觉得仿佛是个机会。她不知道曾薇是否把事情告诉了姑姑,但四叔既然知道,姑父大约也不会不清楚。她是没有办法再去面对他们,如果自己没有办法放开,借助外力远离,也许是一种选择。
妈妈大约什么都不知道,听了这个消息,叹息道:“我也不想你出去,你现在这样已经不错,到了外头,一个女孩子孤零零的,要吃多少苦,你身体又不好。”
云逸就笑着安慰她:“妈妈,那边有一个政府奖学金的名额,我会尽力争取,拿到奖学金就会轻松很多。”
然后就是无穷无尽的忙碌,准备材料,翻译资料,准备那边的网络面试。
花就在不知不觉中谢尽。有时候到黄昏,会忽然觉得无比凄凉。不知道自己何以这样博命,争取的却是完全违背自己心意的生活。
她是真的舍不得这个人,而如果出去,大约就,真的从此万水千山,再不相见。
每到那样的时刻,就想一想那两次的情形。
曾薇说,你们这一类,家庭不健康的女孩子。
他的邮件里,写,张云逸。
四叔说,你和沈之城有什么恩怨。
然后问自己,你还要经历那样的耻辱么?
脸上烫起来,那种想哭的欲望渐渐消弭。再不能,让自己处于那样的地步了。想起来,就会羞愧欲死。
她在电话里同他说了这件事,之城沉默一下,笑道:“好事情啊,出去了还打算回来么?”
她说,“不。”他笑:“在外面好好混,以后我儿子出去就靠你了。”
云逸笑,说:“能不能申请成功还不一定呢。”心里想,他的儿子,与他相似的眉眼,叫她小云姐姐?那时候可能够笑着应一声?
纵不能,也是要能的。
许多往日的事情翻起来,她低声说:“其实我不想出去。”之城在那边愣了一下,问:“为什么?”云逸道:“我舍不得涡城,舍不得江城,舍不得身边的很多人。”
之城笑着问:“舍不得涡城,是不是舍不得我?”
云逸也笑,说:“是。”
两个人都笑起来,仿佛只是开了个玩笑。可是云逸知道,她自己说的,是真的。她只不知道他是怎么样的,无端觉得,那句话如果认真说出来,会太惊动,于是始终压着不说。
可是之城劝她:“傻丫头,你的前程最重要。”
云逸笑笑,道:“我知道,我一向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前程。”
这一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总是这样,开玩笑的时候,说的是真,正经起来,说的却是自己都辨不出真假的话。
那时她已经联络到了那边的导师,时常会用邮件同他请教一些问题。面试前一周,看书到深夜,某个瞬间,发现耳塞里陌生的男歌手在唱:“我给你,最后的疼爱是手放开……”就那么愣在那里,许久,发邮件给导师。
“教授,我可否请教你一个与研究无关的私人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