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姑娘的笛声,很像我的一个故人。”也不知过了多久,王子情又说,带着几不可察的怅然。
李写意敛首垂眸,没有答话。
“其实也不像,她的笛声轻快明亮,不若李姑娘那般……悠长。”王子情苦笑,又自我推翻道。
“是吗?”她的语气淡得没有一丝情绪的应和,嘴角还噙着淡漠的笑。
“但不知怎么,明明是两种不同的风格,刚才竟觉得很像。”王子情自嘲地大笑起来,“我果然是不懂得赏乐的人。”
“殿下过谦了。”李写意抿嘴,“殿下的才名世人公认,琴棋书画皆为当世翘楚,又怎么会是不懂乐之人呢?”
王子情没有谦虚,只是顿了顿,方才讥诮的笑,渐渐有了苦意。
“听刘先生说,李姑娘不适合长途跋涉,不知……”王子情终于转开话题,提到此行的目的。
“殿下不必过多忧心,写意有分寸。”李写意轻声打断他。
“连日赶路,大家都累了,明日就在这里休整一天,等过了前面的嘉兴城,就要进入江北境内,大家也好提前做准备。”闻言,王子情不容分说地道,“无论如何,我还是希望姑娘能多保重。”
李写意也知他是为自己停留一天,但他不明说,她也不点破,“谢殿下。”
王子情抬首遥望远远的嘉兴城,天地交接处,一道黑影如远山之黛,迷离恍惚,看不清城墙的轮廓,他自语道:“昔日的繁华都城,不知现在零落成了什么模样。”
“一城之兴衰本是常事,”李写意淡淡地说,“若国无明君,那么,兴,百姓苦,亡,百姓亦苦。”
王子情扭头望了她一眼,她却只是望着远方,月辉之下,玉一般的容颜有着异常坚定的神色。
“回去吧。”他叹了一声,没有继续话题。
他们走后没多久,另一个清雅的身影自暮霭中慢慢地行了出来,一个小厮模样的人颠颠地跑到他的身侧,不时地回头说:“公子,笛声不见了,还是别再寻了。”
那个被称为公子的男子只是自顾自地走,步履轻盈优雅,不知情的人根本不会以为他在走上路,反而如参加典礼一般,每一步都踏得恰到好处。
“公子,这一带传说不太平呢。”小厮急道。
男子终于停住脚步,望着山脚处透着灯火的驿馆,良久不语。
“是齐王的队伍吧。”
“是齐王的,算算时日,也该到这里了。”小厮忙不迭地回答。
“王子情,你少年时就才贯九州,让我看看,你是虚有其名,还是名不虚传?”
优美的声线在夜色里凝聚,又渗进夜色里。
第二天一早,王子情宣布了在驿馆休整一天的命令,众人当然高兴,除了站岗的侍卫外,其他人都三三两两聚在树下乘凉。
李写意从房里出来的时候,驿馆门前的大槐树下已经集中了几十人,自发地围成一个圈,时不时有喝彩声从圈里传出来。
李写意本不欲前去看热闹,却听到几个汉子高喊了几声:“齐王!齐王!”这几声便如石如清波,没一会,几乎在场的人都有节奏地喊起了“齐王”,似在为齐王加油。
“齐王在与别人角斗呢。”小兰已经跑过去探明了情况,如是汇报。
王子情待人平和,从来没有王孙贵族的架子,与下面的人很容易打成一片,大家都乐于与他亲近。
李写意愣了愣,不由自主地往槐树下走去,围着的人见到她来,都自觉地为她让开一条道路。穿过泛着汗酸味的人群,她终于看见了场上的王子情。
此刻的王子情全然没有了平日的书生气,他的头发束了起来,俊秀的脸上布满汗水,连眼睫上都沾着汗珠,眼神是飞扬的、明快的,如烈日般让人挪不开眼神,苏锦的长衫已经换下,上衣褪到腰间,露出小麦色精瘦矫健的躯干。
他已经手脚伶俐地又摔下了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然后如江湖人一般拱手环视一圈,笑道:“还有谁下场一试?”
众人皆是跃跃,齐王刚刚下场的时候还有诸般顾忌,唯恐自己伤了这个精雕细琢的诗词王爷。但是几圈下来,他们这才发现,面前的齐王并不若外表那般弱不禁风,而且懂规矩,为人豪爽,一时皆好感大生。
“齐王,一等兵司徒南得罪了。”话音一落,一个身形高出王子情一个头的精壮大汉走进圈内。王子情客气地拱拱手,郑重地说:“司徒请了。不过有言在先,若你手下留情被我发现了,可是要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