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舒曼发现姐夫肖络绎的目光有些异常,周末来临杜绝返回姐姐家中,却无法摆脱那异常目光。
肖络绎是北京市一所名牌美术学院的美术教师,也是闻名遐迩的画家,庄舒曼则是他的门下弟子。如此一来势必经常面对他。这是她近来最为苦恼的事。他的目光如同一柄利剑刺痛她,可她不得不在忍受中度过。每天要听讲美术课程,就要面对他的目光。她从他的目光里看到混浊、痴迷、淫荡,还有复杂的爱怜。这是她不能够接受的事实,她简直惶惶不可终日。她性格的内向使其隐藏住内心痛苦,姐姐、男友无从看出破绽,从而助长了他的胆大妄为。自从他那种目光投向她,她的生活就没有安宁过。从教室返回寝室,不似从前那样面带柔和的微笑,舒展地躺在床上和几名要好女生谈论时尚话题,或者拨通男友手机,与男友马拉松式的一阵闲聊,而是面呈忧郁状用被子蒙上头,在被子里悄然唉声叹气。她断然不能暴光他,尤其不能暴光给同寝的几名要好女生。她们全都是他的学生。传扬出去,她就会良心受到谴责、心灵受到鞭笞。况且他瞧向南柯、杜拉、苑惜、奔红月的目光亦是如此。她没有发现她们有任何反常现象,她干吗没有一点挺头呢?
几名女生中除了杜拉,全都属于放纵类型,对异性间的轻浮举动丝毫不介意。她们中的南柯多次做过人体模特,还和一个中年商人有染,认为新时代女性不应该陷于条条框框的礼数中,而应该勇往直前地获取自身想获取的东西,对处女门的守卫还是开放不很在意,处事方式也和庄舒曼迥然不同。
自从发现肖络绎那种异常目光,庄舒曼半个月的时间没能返回家中,急坏了庄舒怡。
庄舒怡在一家妇产科医院工作,新近被院方任命为妇产科主任,时间尤为紧张,一般情形下都要加夜班。因此一段时期疏忽了对庄舒曼的关照,断定庄舒曼有肖络绎的关照万无一失。一直以来庄舒怡、庄舒曼承蒙肖络绎的照顾,对肖络绎的信赖就好比信赖神灵一般。庄舒怡下班后只是向肖络绎过问了庄舒曼的在校情况,便倒头入睡。可是庄舒怡发现庄舒曼已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返回家中,感到心里一阵发慌,于是拨通庄舒曼的手机,问清庄舒曼未回家的理由。庄舒曼自然是以学业紧张、与男友陈尘去郊外风景区写生敷衍过去。得知庄舒曼学业紧张,庄舒怡顿刻消除内心的慌乱。
撂下手机,庄舒怡渐次睡去。连日来的夜班搞得她极度疲惫,她甚至忘记一段时期没有亲近丈夫。睡眠在那一刻占据了整个身心和意识,她睡得很甜蜜,一面脸颊露出浅浅的笑意、一条腿压向鸭绒被、怀中抱着枕头,样子极其可爱。从画室出来的肖络绎看到这副画面,自是一番陶醉,躺到庄舒怡身边,脸部埋在庄舒怡的发丝间。只要闻到发香,就能睡得翔实。这是肖络绎业已形成的习惯。
接过庄舒怡电话的庄舒曼陷入烦躁境地。她向姐姐撒了弥天大谎。未曾返回家中的时日,她都置身于痛苦之中,根本没和陈尘去写生。期间陈尘倒是数次约过她,可她心情格外压抑,只好拒绝陈尘的相约,躺在床上满怀愁结。南柯、杜拉、苑惜、奔红月出行前掀开她的被子,强迫她跟随她们出外写生,她却假装沉睡不醒。她们撇下她离开宿舍。她们离开后,她睁开眼睛神经兮兮地自语道,不能向姐姐阐述姐夫的异端行为,决不能。姐夫有如再生父母、恩重如山。可以说没有姐夫的相扶,与姐姐的生活会是另一番模样。
庄舒怡十六岁、庄舒曼十岁那年父母双双病故,姊妹俩陷入绝境。这种关键时刻,父亲的得意弟子肖络绎勇敢地承担起抚养姊妹俩的使命。那时肖络绎只有二十六岁,刚刚大学毕业。由于肖络绎绘画艺术达到一定水准,因此在读研究生期间,就被学校获准边读研究生边留校执教。刚刚参加工作,又尚且在读书时段,那点微薄薪水用在自身都勉为其难,何况要担负姊妹俩的生活费用呢?可他没有更改意志。他能有今日,完全是庄老师悉心栽培的结果。在某些老师眼中不足为奇的他,在庄老师眼中却是弥足珍贵。庄老师远眺近瞧都觉出他是块好料,于是就在他这块好料上下了苦功,将他留宿在家中,手把手教授他。挥毫快捷、着墨朦胧、笔触细腻是庄老师的绘画风格,后来成为他的绘画风格。与庄老师同吃同睡同作画,无形间加深和庄老师的感情,以及两个师妹的友情。为了能够照顾好她们,他利用课余时间进行绘画,又利用休息日将绘画作品拿到市场上卖掉。蹲在市场的边缘,像其他小商贩那样焦虑地东张西望,期盼能有购画者问津那些画幅。一连几日没人问津,他只好突发奇想临摹了名家画幅,不出三日便卖掉一批画幅。但他很心虚,毕竟不是自家创意的作品。拿了那笔卖画款项为姊妹俩购买了新衣,又买回几斤排骨,以此改善生活。姊妹俩自从父母亡故以来,没吃上一顿像样的伙食。每日不是萝卜土豆汤就馒头,就是炒白菜片就米饭。姊妹俩正是长身体时期,如此一来,姊妹俩全都精精瘦、眼睛显得出奇的大,他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两大盘炖排骨端上餐桌的时候,庄舒曼险些给那排骨的香气熏晕过去,眼睛瞪得溜园,像是要用眼睛吃那排骨一般,好半天才醒过神,抓到一只排骨三两下落进肚中,之后是一根接下一根地啃食着。他眼内禁不住晶莹出泪水,暗自发誓,一定努力多赚些钱,使姊妹俩的生活好起来。与之相比,庄舒怡的吃相倒是文明许多,虽说和妹妹一样被那些排骨诱惑得晕头转向,但女孩子的虚荣心,要她强行压迫住贪吃排骨的欲望。她和他一样潦草地吃完饭。庄舒曼却是吃歪了肚子才肯罢休。由于很长时间肚子里没粘荤腥,庄舒曼连拉带吐,整个人折腾得像个落汤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