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亮时,风停了,杜拉、阿烈全都进入沉沉的睡眠中。
杜拉醒来的时候,太阳已高悬在正空,显然误了上课时间。但她没有紧张,她本不想去学校上课,她要去附近的寺院找到住持问个清楚,昨日傍晚那种情况是何种现象。临离开小屋子,她看见阿烈还在睡眠中,没有惊醒它。她先到学校找到老师请了假,慌称头部疼痛,去医院做检查。得到老师准允,她信步向镇子里的一家寺院走去。来到寺院,她没有理睬尼姑、小和尚,直奔住持的禅房。住持正在合掌念经。她只好等待住持第一道经文念完,再行上前向住持讨教。她坐在一只禅垫上闭目休息时,对面的住持开口讲话,她不由自主地睁开双眸。住持说,施主,你身上有浓郁的阴气,那是被几个孤魂野鬼缠上身所至,想必施主来此处是相求老衲为其排除邪气的吧。
杜拉点头表示住持话语的准确性,随后向住持讲出昨日傍晚的事。但她没有说在墓地居住,而是说居住在墓地附近。她告诉住持,一段时期以来,只有昨日傍晚出现过可怕现象。住持摸了把胡须,回答她说,施主,老衲没有说错,施主的确被几个孤魂野鬼缠住。昨日是鬼节,没有墓地、没有亲人祭祀的孤魂野鬼,就会出来闹腾火力低下的人,希望从火力低下的人身上得到祭祀。老衲看到施主面呈虚光、精神欠佳,猜到施主已怀有身孕。怀有身孕者多数火力低下,所以才招致孤魂野鬼的围击。那些孤魂野鬼,也和人类中某些人一样,喜好欺软怕硬。施主回去后,可在床头摆放一把利斧,以此驱逐孤魂野鬼。
杜拉陷入焦虑中,难道自身果真怀孕不成?杜拉带着极其忧郁离开寺院,去了镇子里的医院。她果然身在孕期。这种不幸的消息比孤魂野鬼的闹腾还要可怕。她咬金牙关,当即决定做掉腹中胎儿。做掉胎儿的她,身体十分虚弱。可她没能忘记住持的话,去市场买到一把利斧摆放在床头,然后躺在床上休息。阿烈围在床前转来转去,她知道一整天未吃东西的阿烈,肯定饥肠辘辘。冰箱里已没有肉类品,只有少许的蔬菜和水果。于是她灵机一动画了一只野鸡,递到阿烈面前,意思很明了,她是要阿烈出外寻猎。阿烈看到一只野鸡出现在画面上,闷叫一声,扭头冲出小屋。大约一小时左右,阿烈口中叼了一只野鸡返回小屋。见阿烈果然弄回一只野鸡,她兴奋得要哭出来。
是夜,杜拉没听到叽叽咕咕的说话声,也没再有恐怖现象出现过。这或许是母亲的庇护,或许是头脑中根本未留存关于鬼怪现象的思维,或许是那把利斧的作用。看到杜拉对野鸡肉满心喜欢,此后的日子,不用杜拉提示,隔三差五,阿烈便弄回野鸡、野兔子之类的动物。日子一天天地消失掉,杜拉已在墓地生活了两个月之余。一天在报纸上看到父亲的寻人启示,她毫不忧郁地撕碎那份报纸,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自从决定来到墓地居住,她的心就已不再装有父亲的影子,若不是父亲花心,何至于弄成家破人亡的局面。她永世不会原谅父亲。
春天的时候,杜拉在墓地周围栽种下许多桃树、杏树及花卉,还在小屋后身圈起一块土壤肥沃之地作为菜园,在那里种下蔬菜和玉米。此外,她还在菜园周围用柳枝围成一个畜圈。买来几只生蛋的母鸡饲养着,几日内母鸡们便为她生出许多鸡蛋。如此,她就不用破费钱财购买鸡蛋,还总能吃到新鲜鸡蛋。那些母鸡蛋勤,是因为它们经常食用草地上的虫子和嫩草。而它们生出来的鸡蛋,要比肉食鸡生出来的鸡蛋鲜美得多。
春种秋收,当满园桃花、杏花及花卉争芳斗艳时节,杜拉的心情自然比先前有所好转。在墓地的日子,她整日郁结着仇恨,这仇恨先是来自父亲,后是转向所有男人。因为班级里有个女生也遭遇上父亲遗弃母亲的情况,因此她对男人相当仇恨和蔑视。她大骂男人是没有良心的豺狼。因为同情那名女生,邀请女生到她的居住地散心,却疏忽住在墓地的事实。一日放学后,女生满怀愉悦心情跟随她左拐右拐走近那处墓地,来到墓地近旁,女生止住脚步,用疑惑的目光望向她,意思是怀疑她走错了路。她向女生微笑道,干吗不走了,那里就是我的家。
女生闻听此言,吓得毛发顿时竖起,撒腿朝向墓地相反的方向跑去。显然女生将杜拉当成了女鬼。
日后,女生再也不敢正眼瞧向杜拉,却没有将杜拉是“女鬼”的事传扬出去,女生想,还是不得罪“女鬼”为妙,否则给“女鬼”找上门来,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杜拉才一直未曾暴露居住目标。寒来暑往几度春秋的光阴很快逝去,杜拉轻松地考上北京市一所重点大学。只是阿烈要她犯下寻思和惆怅,她总不能带阿烈到大学校园里去,可是将阿烈留在墓地,不给饿死,也会成为一条野狗。届时极有可能发生意外。思来想去,她决定将阿烈送给学校食堂主灶的大师傅,大师傅极其喜欢饲养狗,每当食堂有剩菜,都要带回家中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