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保持着同样的沉默,和电话另一端已不平静的呼吸形成了尴尬的对立。其实一直以来,我只是活在大人们的希望里,用他们赋予我的激情与能量勉强去支撑学习的兴趣。平时辛苦地照看生病的妈妈,抽出业余时间来断断续续地自学,没有参加任何形式的培训辅导班。如今能够取得这样的成绩,我虽然并不满意但也已经足够释怀。
“辛苦了,祝贺你。什么时候开学呢?”在我的预料之中,父亲用略显牵强的欢快语气向我表示了祝贺。作为一名正直的律师,此时此刻他的心里也许会感觉到违心的无奈吧。
比我小两岁的异母弟弟俊熙,已经顺利考取了韩国大学医学系。我那远在首尔的父亲和母亲为他们的儿子举办了盛大的欢庆派对。而且根据他的哥哥俊英提供的消息,俊熙还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去欧洲旅行的超级大礼。
我为了显示出被遗弃女儿的无限悲凉感,故意摆出了一副生涩而又委屈的语气,“我还在考虑要不要上呢?”
“有什么好考虑的?当然要上了。”
“如果是父亲的希望,那就照您的意思办吧。”此时的我,已经表现出一副孝顺女儿的口气。
“那你什么时候过来呢?”父亲征求性的疑问里其实隐含着一丝不容否定的命令感。他特意为我准备了房间,并且已经重新装修,昨天还专门购置了家具。
“开学之前吧,大概二月底。”对于已经离开我22年的父亲来讲,虽然他这样做也许只是为了家族的尊严,为了我这个女儿的体面,但我的心里还是涌上了丝丝暖意。
家里的规矩向来如此,虽然我是去上学,也不可能让我单独出去居住。更何况我还有父亲,还有首尔母亲,还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兄弟。虽然我很不情愿,但事实已经摆在我的面前。去首尔上学期间,我注定要面临那三个也许和我感觉同样尴尬的亲人。
思绪荏苒,那是前年的冬日。院子里堆满了厚厚的积雪,映衬着母亲如雪一样苍白的脸颊。
“我希望秀荷可以去首尔上学。”母亲疲惫不堪地靠在病榻上,勉强露出了一丝笑容。
“为什么呢?”我抚平了母亲前额那纷飞的发丝。她的年纪并不大,可是原本乌黑油亮的秀发中却已经斑驳出丝丝雪白。
“没什么。只是怕秀荷一个人守着这个空空荡荡的家会感觉不舒服。”
“不会呀,妈妈,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呢?您会一直陪着我呀,而且我真的觉得这里很好呢。”
“傻丫头,世界很广阔。我希望秀荷可以替妈妈去看看那个广阔的世界,不要象妈妈一样没有勇气,一辈子都窝在这座小村庄。如果可以的话,妈妈希望你去国外留学,就去我们曾经旅游过的巴塞罗那,你说怎么样呢?呵呵。”
19岁的时候,我的母亲与20岁的父亲结婚了。虽然两家都是讲究体面和威严的名门宗家,但父亲和母亲毕竟只是刚刚毕业的高中生。所以在当时来讲,这样的婚姻还是很少见的。
“干嘛要那么早结婚呢?连大学都没有上,妈妈觉得委屈吗?”
“秀荷也是知道的,你的父亲家是三代独子。和尚曾经给他算过命,说他的寿命只有25岁。如果想要活得长久,就要找一个有命福、能辅佐丈夫在外做事的妻子。所以他的家人自然很着急,所以我们就……”
“就因为这样,您就服从了大人的意见和父亲结婚了是吗?”我不禁感觉有些无奈,也许本该拥有幸福家庭,也许现在应该享受甜蜜爱情的母亲,却在年纪轻轻的时候陷入这样一段无望的婚姻中。
“呵呵。其实你爸爸长得很帅呢。相亲的那一天,我很紧张,不敢走出去,只好偷偷地透过窗户向外看。他静静地坐在外屋,那天的阳光很好,斜斜地洒在他的身上,我真的感觉一阵眩晕。他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很有学问的样子。而当他看到我的时候,他向我投来了一抹温婉的笑容。呵呵。秀荷,这也许就是天意,就是那样一抹微笑,我就觉得自己这辈子已经无处可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