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晴反问:“为什么?”
“你们有些相似。”
徐晴连连摇头,“不可能,我哪里有捷捷漂亮?如果真是如此,同学们早都跟我们提起了。”
孙闻专心地开着车,暂且没有搭话。拐过一个大弯后他继续说:“等你们稍微大一些就知道了。”
回家后已经十一点多,客厅灯火通明,外婆带着老花镜,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徐晴愧疚,外婆却不以为意,只说年纪大了,多睡会儿少睡会儿无所谓。
外婆说:“我看了校庆晚会的电视转播,每个节目都不错。最开始出场的钢琴独奏的是不是郑捷捷?”
徐晴在浴室开着水龙头洗漱,高声答了一句:“是啊。外婆,捷捷不但美丽,钢琴也弹得这样好呢,尤其是气质超群。我说她看起来就像是童话里的高贵公主。”说完唧唧咕咕地独自笑了。
“笑得这么开心,听起来真悦耳,多听一声我就能多活两年,”外婆轻声一叹,“你小时候总是沉默寡语,说出的话就像九十九岁的老太太,有一度我真为你担心。那段时间我真是恨透了你父母,他们确实对不起你。”
“没有关系,我注定没有父母疼爱的缘分,”徐晴满脸无所谓地笑,“再说,有外婆就够了。”
“这个孩子,”外婆笑笑,取下老花镜,点点头,“去睡吧!”
“外婆你也睡吧!”
正欲躺到床上时,徐晴想起一桩事情,搅得她根本睡不着,下床到处走,看到书房门虚掩,徐晴推门进去,外婆披着大衣,坐在书桌前,桌上摊着厚厚的硬皮书和更厚的词典,她右手握着笔,不停地抄抄写写,书页时不时翻动一下;百叶窗拉着,台灯拧开,苍白的光芒照得她的身影单薄瘦小,背部的佝偻再也藏不住,轮廓和空气的界限模糊而朦胧,一看可知是老年人的背影。
“怎么这么晚还没有睡觉?”徐晴轻声叫了一声,外婆看着站在身边的徐晴,眼中一抹惊讶闪过,但看到徐晴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笑着用轻松的语气说:“翻译一份资料。”
徐晴茫然地点点头,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外婆以为她明白了,可她下一句问出的话却是:“外婆,我是不是给你添了巨大压力?”
“怎么这么说?”外婆拧住眉头,几不可闻地叹口气,“因为家里经济状况拮据,我不得不深夜忙着赚取外快?”
徐晴咬住下唇,低头看着拖鞋鞋尖。
“这是帮助翻译系里一份资料。系里精通德语的人寥寥无几,所以他们请我翻译,而我恰好有空,就答应下了。”外婆先是讶然,然后放下笔,伸出手按着徐晴肩头轻轻用力,徐晴会意,蹲在她脚畔,“小晴,不要想太多,你从来都不是我的负担。”
徐晴低声说:“我最怕的,就是自己给别人添了麻烦。”
“那你有没有想过,”外婆像哄小孩一样一下下地拍着她的后背,语气一转,“如果你能帮助到别人,你是什么心态?”
徐晴想一想:“我会不遗余力地帮助别人,而且非常欣慰。”
“那不妨以己之心度量别人,别人能够帮助你一样感到欣慰。”外婆慢慢说,“朋友之情尚且如此,何况你是我的孙女。”
“外婆,我知道了。”徐晴在心里发誓要把今天的这番话永远牢记着,坐在地上用手托着下巴,挑选了一种轻松的语气玩笑着说,“我现在知道您真是一位好老师,难怪过年过节的时候那么多学生都到家里玩。”
话题就此岔开。
外婆一笑,“说吧,晚上不睡觉,到底在琢磨什么?”
徐晴想起郑捷捷明丽的笑脸,感到朋友之间的许多事情连亲人也不能告诉,她清晰地听到自己心里的叹气声,故只闻:“朋友之交到底是什么?”
外婆眼光扫一眼徐晴,像想起什么似的疲倦地笑笑,说:“这个问题何其悠久,讨论这个问题的人何其多,可一直也没有定论。我想,其实很简单,‘真诚’两个字就已经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