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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失去生命中最疼爱的人(7)

不双 作者:皎皎


后来徐晴一直在想,外婆那时候是真的想见母亲还是为了支开她,不让她见到最后的分别场面。总之,等徐晴回家打完电话再赶到医院——一切都已经晚了。

墓地选在城郊的一处公墓,环境幽静,柏树遮天蔽日,在冬日夕阳余晖的照映下墨绿一片,大团大团的影子通向碑林密布的墓地那一条条石径上,鞋踏在石块上面“哗啦”作响。

这样的环境,足以让任何人短时间内成为一个哲学家。

同事邻居、院系的领导对徐晴多加看顾,有心让徐晴去他们家住;但是徐晴请他们放心,保证说自己已经成年,绝不会干什么傻事,只是想安静一下。徐晴说这话时神态平静,大家也就放心地离开。更何况,现在正是过年,万家喜庆团圆的日子,没有人愿意在葬礼墓地待上太多时间。

于是剩下徐晴一个人独自站在墓碑前不肯离去,神情无限寂寥。

电话虽然打过,可梁元瑜一直也没有回国。徐晴其实也不意外,但她依然恨透了她母亲,哪怕是后来她知道母亲并非不愿回来,而是不敢回来,是出于一种“近乡情怯”的心理。

寒风吹过,暴露在空气里的手和脸僵硬,没有温度。外婆去世这个事实在此刻以意想不到的真实感逼至眼前,之前数日的混沌忽然一扫而光。是的,这就是了。

死亡,平生第一次那么真切地感受到死亡。

徐晴站在那里,冷静地想:外婆的命运坎坷,爱过的人纷纷离她而去,最后连孙女也到外地上大学,无人陪伴。她吃过的苦可能比自己几辈子所经历的困苦都多。就像一位哲学家所说,平稳的人生就是失败的人生。但她自始至终都活得如此坦然而认真,荣辱不惊,去世时得到人们发自肺腑的悼念于哀恸,这就已经够了。

外婆是她的终身偶像,自己不知得修炼多久。

忽然身上一暖。

徐晴想不到这样喜庆的时候有谁会在墓地出现,但她整个人因为站得过久而至麻木,扭头也花了十几秒。

那个人有着一双好看的丹凤眼,默默凝视她,用自己的羽绒服包住她;看清面前的人,徐晴垂下头,她怕自己哭出来。

姜洛生一言不发,把她拥到怀里。怀里的人浑身冰冷,他用了很久才让她暖和起来。他贴着她的脸颊,低声说:“你外婆已经去了,不要难过。如果她在九泉之下看到你这个样子,也不会好过。”

徐晴动了动唇,低语:“洛生,谢谢你!”

“外面这么冷,你回去收拾一下,去我家过年。”

徐晴一顿,摇摇头拒绝。

“我回自己家。”

姜洛生暗恼,本想与她辩驳,但见她神态憔悴,眉眼间写满疲惫和心力交瘁,一双眸子似失去神采,暗淡无光,头发没有绑太紧,有些零乱地散在肩头。认识徐晴这么久,姜洛生头一次看到她这样楚楚可怜、无精打采、手足无措的失落样子,心里酸涩难忍,不再讲话,也不想跟她在言语上针锋相对,拥着她走出墓地。

接近年关,路上的出租车一下子少了。俩人在路边站了一阵,徐晴把披在肩上的外套取下来还给姜洛生。姜洛生不接,她固执地塞回去,“我不冷,你穿回去吧!”

这下姜洛生彻底火了,“你这是做什么?穿这么少还在风里立着,你以为你这么虐待自己会让心里好过些?一旦你生病,又有谁知道?”

话没说完,姜洛生已经开始后悔,她失去相依为命的亲人,正痛心难过,自己还这样态度恶劣,唯一的解释,就是自己也关心则乱。

徐晴最恨自辩,无论被人如何冤枉也不愿分辩,此刻抬抬眼看他一眼,发觉姜洛生的眼里是一种预言又止的深刻痛心,于是一声不吭地把衣服穿回去。套好后她问:“你怎么来了?”

姜洛生背靠路边的电线杆,双手插在裤兜里,声音偏低,仔细听居然有些发抖:“电话手机都没有人接,我找到你家,从杨教授那里得到消息……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说着,自嘲地一笑,貌似不介意地说,“难道对你来说,我是那么不可信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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