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切大典结束,我回到昭阳殿时,已经接近午夜时分。皇上没有与我一起回来。庆典结束后,他就直奔溯阳殿,那里是元美人的寝宫。新婚之夜独自度过,着实让我松了口气,暗暗有些庆幸没有处死元美人的决定还是正确的。
探听消息的宫女洛儿回来禀报,小产后的元美人情绪极度激动,痛哭不止,甚至还明目张胆地在溯阳殿里大声咒骂我。洛儿只不过是个14岁的新进宫女,说到元美人的以下犯上,红扑扑地小脸呈现出一幅气呼呼的模样。在后宫,主子若是得势,奴才的地位自然也会随着提高。这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千古不变。当然,除了景秋宫的陈姑姑。
我只是笑了一下,不以为然,并没有大家预计的震怒。只敢在背后对我骂骂咧咧,在正面相遇时还得对我卑躬屈膝,对元美人这样一个心比天高的女子来说未必不是一件更痛苦的事。绝大多数时候,表面文章已经足够。而我并不是一个贪心的人。
卸了妆,更了衣,整个昭阳殿就只有我一人了。我知道那些训练有素的宫女内侍们都在周围的暗处静候,只要我轻轻一声召唤,他们立马就会出现在我的跟前听候差使。但是现在我需要的是独处。
昭阳殿是整个皇宫中除了朝阳殿以外最大的宫殿。红墙琉璃,雕梁飞檐,金碧辉煌,气势宏伟。上官家族的皇帝们极尽所能地给了司徒家族的皇后最好的一切,包括爱情的甜蜜。我裹在轻纱羽衣中款款走到略显空旷的亭廊上,抬头望着天上的彩云追月,不禁生出感慨:历代司徒家族的皇后中,我应该是唯一一个在新婚之夜独守空闺的吧。也许是困了,我缓缓地闭上眼睛。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向两侧上扬,这个笑容是自嘲还是无奈呢?
听到身后有轻轻的脚步声,应该是许姑姑来了。睡觉前许姑姑总是坚持要让我喝一碗燕窝银耳莲子羹,说是润肺养颜。“你把燕窝羹放在桌子上就可以了。过会儿我睡前会喝完它的。”
“原来皇后还真是懂得保重自己的身体啊。”低沉的男声在背后突然响起。
是他!我倏的一声睁开眼睛,转过身去。他换下了朝服,只穿了件宽大的玄色袍服,头发仍是像白天一般高高束起,神情却是慵懒的,略略还有一些疲倦。
今天真是漫长的一天呀。而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这漫长的一天,远没有结束。这个认知让我从心底升起一丝恼怒。
我屈膝行礼:“陛下,这么晚了,臣妾没有想到。。。”我的头低垂着,眼睛隐藏在密长的睫毛下,目光只是注视着他靴子站立前方的那块青砖。
他接下来的三个字让一向自诩遇事镇定的我也不禁出了身冷汗,不是骇人惊恐,却为出乎意料。
“侍寝吧。”
这三个字慢慢地通过耳朵钻入脑海,然后开始像浸了水的磨面粉一样开始发涨,直到涨开了撑得脑子发疼,再也没法容不下了,才慢慢地如灌了铁一般沉入心底。
我仍然站在那根立柱旁,纹丝不动。穿堂而过的夜风向后吹起了我身上的轻纱,将我躯体的轮廓清晰地勾勒出来。
他终于意识到了我的静止不动,向前跨了一大步在我面前站定。双眸紧紧地锁住我的脸庞,半是玩味,半是挑衅地看着我脸部表情的变化。可惜他也许要失望了,虽然内心翻江倒海的挣扎,但是我的脸上除了温婉便是顺从。
他缓缓抬起左手伸向我,宽大的袍袖被风吹拂地在空中翻飞,使得他的手如同隐没在波涛中的一叶小舟,看不真切。
“陛下,臣妾。。。”无数个婉拒的理由从脑海中穿梭过,但都瞬间被我一一否定。他是皇上,我的夫君,他要让我侍寝,确实天经地义。我走上前去,将手放入他的掌中,任由他牵着我回到内殿。
内殿里最显眼处就是一张硕大无比的卧榻,由几围厚重的西域进贡的金丝纱幔层层围住,只是隐隐约约看得见榻上摆放着绣龙画凤的明黄锦褥和成双成对的大红鸳鸯枕。我的匕首就在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