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久别胜新婚,孙永航与骆垂绮二人一时如胶似漆,恩爱更胜从前。二人也去看雪,也去赏梅;时而烫上一壶酒在园子里说话,时而逛逛天都的大街小巷,时而也孩子气地堆个雪人儿玩玩,打一场雪仗把自个儿从里到外湿个透,再打着哆嗦回屋里泡澡,时而也喜欢叫历名摆上火具,烤些鹿脯吃。这番旖旎自然也让孙永航沉溺其中,只觉身心俱陷在妻子温柔的一颦一笑中,不可自拔。
已是乾定三年五月了,端午才过,相府的掌上明珠柔姬小姐的十七岁生日也到了,兵部尚书相渊大摆宴席。这大小姐的十七岁寿筵可不容小觑,在天都,举凡与青年才俊沾得上边的俱是备了巧礼,以求一磕相府大门。
孙骐不甘久居人下,亦打着这兵部尚书亲家的主意,瞧着自己两个儿子,便捡着孙永彰备了份厚礼,送去贺寿。只盼着这温甸羊脂玉簪能中了柔姬小姐的意,使得孙相两家的脸皮交情连成斩不断的姻亲。
一场寿筵下来,相渊亦朝这个宠爱得无以复加的女儿询问,可有中意之人?
谁知柔姬只幽幽一叹,两挂泪便这么顺着粉腮盈盈滑下。这可叫相渊这个父亲手足无措起来。平日朝里威严冷峻的神气全数不见,只剩下一副焦急心疼的模样,只巴不得将天下的星月都摘下来给她。相渊瞅着爱女的泪眼,连连问着:“女儿啊,莫哭!莫哭!有什么心事,告诉爹爹!爹爹一定助你!你别哭啊……”
柔姬咬了咬唇,“爹,孩儿的心事,您帮不了……”说着,又滑下几串珠子。
“哎呀,你爹爹位居兵部尚书,你的几个舅舅也职位不低,你有什么心愿先讲出来嘛!爹也好帮你合计着!”相渊急得直搓手。
“当真?”柔姬噙着两汪泪眼,一时间又叫相渊心疼。
“自然真!你且说来!”
“爹爹,其实女儿心中早有了人,全不是外边那些巴结讨好之辈!他年轻有为、英姿凛凛、才华倾世,女儿,女儿早就将心许了他了。只是……只是……”柔姬蓦地又哽了声,泪坠得更急。
“哎呀,你先别哭!告诉爹爹,那是哪家男儿?又只是什么?”相渊又急又乱,只摸不透女儿的心事。
“只是,只是……他早已娶妻,夫妻恩爱……”说着柔姬更是泣不成声。
“哦?”相渊凝眉思索了一阵,前前后后地想,脑中蓦然划过一个人名,“孙永航?”
柔姬一听他说着,心中又是一阵疼,翻身就是一阵饮泣。
相渊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沉吟良久,“孩子啊,这男女之情只在缘分。你若只要嫁他,做正了孙永航的妻子,这原也不难。只是,爹爹听说,那孙永航夫妇,鹣鲽情深,你要人容易,要心难哪!”
柔姬听着怔了会儿,忽然道:“爹爹,此生我是把心许给了孙永航了。我自与他只是一面之缘,但他亦何尝不是?那骆氏原是父母之命,我却是拿真心爱他,他若不是个无情无义之人,也当怜惜于我……”她顿了顿,咬着唇吐出一句,“事在人为!”
相渊听了,沉默了会,终于一拍桌案,“好!你既已想到这份上,为父的怎么也当助你成事!你放心!爹爹定能遂你心愿。”他见女儿眼露喜色,当即也心头一松,不由笑道,“呵呵,到底是女儿大了,留得住人,留不住心哪!哈哈……”
“爹爹……”柔姬娇嗔一句,然而听到那句“留得住人留不住心”时,心中不知怎地却生出一股子阴郁,隐隐觉得有些晦气,却又不便多说,只勉强一笑,掩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