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正逢朝会,端王一早出了门。玉秀见手边无事,便告了一个时辰的假,先命一个小厮往外间寻大夫,自己到药房要了些治外伤化淤血的药来。药房管事知她是端王跟前伺候的人,十分奉承,尽拣的好药包了给她。
玉秀拿了往外院走,才过园子,忽听人叫她。玉秀折回身,见侍琴从假山那头绕了出来,走到她面前问:“你是不是去看如月的?”
玉秀道:“正是的。”又低声说,“侍琴,这里面的事情你是明白的,如月这真叫做……”却只叹了一声,没往下说。
侍琴却没别的言语,只点点头,将手里的一个纸包递给她:“这一包药丸,是专化内毒的。眼下天热,外伤或者还不碍,最怕热毒存在心里,化不出去,必成大病。你拿这个药给她,每日一丸,用水化开了服下,便不碍的。”
玉秀接在手里,只觉一股异香隔着纸透了出来,便说:“好稀罕的味儿,哪寻来的药?”
侍琴说:“我原本也有个热毒的病根儿,这是往年我自己配了吃的。”
玉秀笑道:“竟看不出来,你还懂得医道。”
侍琴默然片刻,轻轻地说:“我哪里懂?是从前姑娘开给我的方子。”
玉秀一怔,不便接她的话,就问她:“你不去看看如月?”
侍琴摇摇头,“看见了也没有什么可说的。”玉秀知道她向来都是这样淡淡的性子,便也不再多说。
到了外头丫鬟们住的院子里,正待问如月住的是哪间,杏儿端了盆水从屋里出来,看见玉秀便站住脚,招呼了她一声。她眼皮肿得桃核一般,玉秀认了半晌,方笑道:“原来是杏儿。”一错眼,见她端的水盆里漂着脓血,心头一阵发寒,“这是如月的……”竟说不下去。
杏儿点点头,向屋里努了努嘴,说:“看样子不大好呢。”
玉秀猛一跺脚,挑帘子进了屋。迎面一股腥臭气扑来,玉秀几乎作呕,心更沉得像压了一块石头般。定了定神,方走近去瞧,只见如月紧闭了双眼,脸色泛青,只双颊两片潮红,格外触目,拿手触了触她的额头,果然烫得怕人。又掀开半截被子,如月的背脊肿得老高,鞭痕里渗着丝丝的脓汁,玉秀心知她的伤势不妙,站在当地,一时竟有些无措。
杏儿换了盆清水进来,坐在床沿上,用力挤出如月伤口的脓汁,直挤得淌出血水来,再拿干净的布巾擦去。
“早起请大夫来瞧过,说先得把脓挤干净了,再服药,若能退了烧,那才能有起色。”
玉秀过来帮着她一块儿挤,边说:“我也叫人请了个大夫,待会儿再让他看看。”她手指掐着如月的肿处,陷下去足有半寸许,这样折腾,如月却是如木头人一般,一动也不动。
杏儿说:“如月昨儿晚上还安慰我们,说叫我们放心,谁想说完那话就一头栽倒,再没醒过。”她将布巾在水盆里洗了,又说:“我就不明白,如月这样的性子,能做错什么,怎么也能招惹上谁的呢?”
玉秀不响,半晌,方说:“这里边的事情,你不明白。”停了停,又说,“如月自然没有做错什么,她便是白白替人担了回怨气。”
杏儿看了看她,“替谁啊?”
玉秀不答,只摇了摇头,要她别再问下去。
杏儿又换一盆清水,才算将脓汁挤净。洗了手,取过桌上一只小雕漆木盒子,打开递给玉秀,问:“你可认得这药?”
玉秀见里面黄澄澄的药膏,晶莹剔透,不由一怔,“这是靖州出的伤药,挺稀罕的玩意儿,你哪里得来的?”
杏儿听她这样说,松口气说:“方才赵总管打发里头的小陈公公送来的,说是上好的伤药。也问过大夫,大夫却不认得。既是你也这么说,那就不假了。”便取了一支小木勺子,舀了一勺药膏出来,匀匀地敷在剪好的白纱条上,贴住如月的伤口。
玉秀却愣了好一会儿,才说:“这药是赵总管送来的?”
“小陈公公是这么说的。亏得刚才他来这么一趟,替我告了两日的假,不然此地连个照看的人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