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别时容易见时难(7)

水长东 作者:杜若


玉秀在旁边问:“王爷几时说了这话?”

陈明把脑袋一扬,道:“下午在书房里说的,王爷的话我还敢浑说么?玉秀姐姐,我说这回一定准了,你还驳我,如今可见得是准了。”便将方才在园子里的情形说了一遍,又道:“王爷差点儿就真要来看如月了,你想想,这府里除了几位娘娘,谁病了王爷起过这个念头?说句没上没下的话,就是等闲娘娘们有个小病儿,王爷还不定想得起来呢。”

“浑话!”玉秀啐他,“真不知自个儿几斤几两重了。”

如月也道:“王爷就真的那样说,我也不敢图什么,明儿好起来我自去当差。”

陈明浑不在意,只笑说:“你两个都等着看,我说得绝不会再错。”便去了。

玉秀往床沿坐了,含笑看着如月,微带三分酸意地在她脸上摸了一把道:“我看这回啊,大概是真的有门儿了,我可等着沾你的光呢。”

如月微微摇头,苦笑说:“别拿我说笑,王爷到底是王爷……”

玉秀怔了怔,叹口气道:“可也是,王爷的心事真叫难猜,这也不是头一回看着像有点意思了,过后……唉,你不想着,倒是最好。”她见如月神情间尽是倦色,便也不再说,扶她躺了,回去了上房。

如月其实没有睡意,躺在床里,睁着眼睛呆呆望着窗子,看那窗纸慢慢地暗透了,外面原有些说笑声也一一地静了下去。她心里只是翻来覆去想着玉秀没说完的那句话,过后……过后……过后会如何呢?

那两道恍若未见的淡漠目光自心头扫过,她的手不由抠紧了被单。自初见已是整整一年了,蓦然想起行苑书房里,那男人与她近在咫尺,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却是不带一丝一毫的表情……

窗扇陡地一声轻响,她吓了一跳,撑起半边身子往外张望了一眼,却原来不过是半扇窗子未曾关紧。虽已二月末,毕竟夜半春寒尤在,方离开被子一会儿,便觉得身上微微发冷。她忽然心头一动,生出一个主意,忙下了床,也不披衣,也不穿鞋,赤脚踩着青砖地走到窗户跟前。

夜风从半敞的窗口逼进来,身上立刻起了一阵战栗。窗下原放着一盆清水,预备次日盥洗用的,淡淡的星光洒进来,微微的波光映着她自己模糊的影子。她静静地瞧了一会儿,将手探进水里,寒意便似针尖一般点点地刺入肌肤。

她咬了咬牙,心里说道,娘亲,在天之灵保佑女儿!

便取了空盆站进去,解开衣裳,摘下手巾丢进水盆里,浸透了往胸口淋了上去。她一刻不停,直到身上皆湿透了,方将窗子推得更开些,迎着风口站定。夜半的风吹着,冰冷的水沿着她的身子淌下,倒似刀子一道道地割开,血涌了出来,又换了冰水进去,越来越冷。

因辍朝一日,翌日朝务格外多,端王直忙到晚膳时分,皇帝对他十分礼敬,自然赐了膳,等用完回府,天色已渐暗。

他回房换了衣裳,坐定,玉秀奉了茶上来。他正伸手要接过,不妨玉秀手一颤,碗盖“叮”地一响,茶水竟泼了好些出来,溅了他一手背。

玉秀慌忙放了盖碗,掏出绢帕替他来擦手。端王不由皱眉,却因她伺候多年,素来是个十分妥当的人,便问了句:“看你心不在焉的,怎么回事?”

玉秀手顿了顿,又要接着擦时,却不听使唤似的抖个厉害,到底丢下帕子,跪了地上说:“只因听说如月病得怕不行了,奴婢跟她要好一场,心里难过……求王爷恕罪!”

端王只听她说了前半句,便蓦地伸出手,仿佛想要抓牢她的肩,或是旁的什么,但那只手空悬了片刻,还是慢慢地收了回去。

玉秀看不见他的动作,兀自说:“奴婢想求王爷个恩典……”

端王道:“你说吧。”

“待会儿要挪动她出去,奴婢想告个假,去送送她。”

“挪动?”端王似有几分惊讶地喃喃道。

病重的下人,按惯例要挪动出去,怕过了病气,端王并非不知道。但他既问起,玉秀便道:“如月早起发了高烧,人还清醒,过了晌午已人事不省,太医来瞧过也没什么好法子,只得先挪动她出去。”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Copyright © 读书网 www.dushu.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备15019699号 鄂公网安备 4201030200161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