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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朦胧澹月云来去(6)

水长东 作者:杜若


端王神情淡漠,一时没有言语。

“我差人去查的时候,说那人去年已经离了庄子,不知去向。因他是京城口音……”

端王听了这句话,不由转过脸来,“京城?”

刘锻道:“是这么说的。不过那庄子上的人,原也没有几个到过京城,说的未必准。”

端王点了点头,“你接着说。”

“本以为他回了京,不过追着他的行踪,到了渭河,却是乘船往西去了。查到运州边界,有人见过他,说是又再往西,去了章峰一带,便没有接着查。是不是再查清楚?请王爷示下。”

端王默然良久,一笑道:“算了吧。”顿了顿,又说,“这些事情,吩咐你属下嘴严一点儿。”

刘锻笑道:“那是自然。”

管事婆子因知侍琴是要紧的人,特地腾了一间屋子单让她住。等安置好了,便引至上房西厢,进屋见如月正侧身坐在炕沿儿上做针线,穿着月白的纱地对襟褂子,水绿裙子,都只边角绣花,看去十分素净。听见小丫鬟说:“侍琴来了。”忙丢了活计,笑吟吟地迎上来,拉了她的手,也不叫她见礼,直说坐。

侍琴在下手小杌子端端正正地坐了,听如月说:“昨儿才跟王爷提起你,王爷说让你过来,今儿你就来了,这可真叫人高兴。”这才知道原是如月自己要她来的,倒有几分诧异,却只答说:“姑娘抬爱了。”

如月忙道:“什么姑娘不姑娘的,你还照以前那样叫我就是了。”

侍琴说:“本是这样的规矩。”

如月笑道:“我听着可别扭死了。”到底也没再坚持。又说,“上年你给了我那药,真是好,一直想谢你也没得机会。那药叫什么名儿?”

侍琴淡淡地说:“原是我家姑娘开的方子,我也不知道名目。”

如月听她这样随口就提起,不由望了她一眼,正想要说什么,进来个婆子道:“王爷今儿得闲,在亭子里坐着,请姑娘过去说话呢。”

蕊芬听说,赶着过来帮她重新梳头,侍琴便也过来帮了帮手。又问穿哪件衣裳,如月偏过脸来略想了想,说:“那件梅红的就好。”

拿来是一身闪色璎珞的褂子并细褶裙,如月穿戴起来,从镜子里留意瞧着,果然侍琴呆呆地站在一旁,脸上变了神色。

亭子里,端王独个儿坐着吃茶,忽听旁边陈明似乎轻叹了一声,抬头正见如月从小径那头拐出来。其时已过了端午,园子里一片碧,只她那一点红,沿着青石路袅袅地走着,端王眼角不由露出了笑意。到了面前,便指着身边的座位要她坐下。如月和他相处的时日久了,也不似一开始那样动不动便低垂了头,微笑着见过礼,挨着他坐了。

端王絮絮地与她说闲话,他本不爱多话,但见她浅笑盈盈地听着,便忍不住找出话来,也不过说些书上看来的古记之类。如月本没读过什么书,偶尔插一句话,却总说得十分机灵,让端王很觉得快意。谈了一阵,端王命人上了点心来,如月方捻了一块枣泥蒸糕,恰听到有趣的地方,莹白如玉的五指捏着那玫瑰色的蒸糕,便停在了那里。忽而一笑,双耳坠的珠珰轻轻摇动,晃得端王心头也是悠悠一荡,终究还是记着自己的那句许诺,强忍得神色如常。

一时换过了茶,却是侍琴端了送来。见如月笑吟吟地坐在端王身边,微风撩着她梅红的衫子,望去便似一缕花的精气,心里不由得迷离起来,竟未留神如月也伸手要接那盖碗,猛往前送得过了头,一杯茶竟全倾了出来!原是一盏花茶,茶水卷着菊花洒了满地,侍琴情知自己惹了祸,却十分镇定,只低头看了一眼,便默默地跪了。

倘若换作别人,或许早就发落了,但因是侍琴,亭子里便一片寂静。

陈明正搜肠刮肚地想着怎么搭台阶,忽听如月开口道:“王爷,这些日子我一直觉着像在梦里,只想不出该怎么说,眼前这情形,倒让我想到了呢。”

她声音里带着一丝异样的娇甜,端王情知她这么说是为了替侍琴开脱,却也想知道她如何说,便微微笑着问:“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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