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娘亲已经死了,你先走,你舅舅自然会料理你娘亲的后事。”一个侍卫伸手一把把玉儿捞至马上,向马车走来。
几个流民看见了,拥了过来,我听到有人在大声叫嚷着,“大人,也赏我们几个铜板吧,就几个铜板,行行好吧,大人——”
越来越多的流民涌过来,一些不明真相的人跟着乱喊,“人贩子要抢孩子了!”“截住他们!”“车上有大把大把白花花的银两!”“抢他娘的!”“快啊,见者有份!”,一片混乱中,有几个要去挡住马车的去路。
“快走,这些人疯了!”皮日休当机立断。
皮鞭扬起落下,马儿撒开蹄子,向前飞驰起来,一些来不及躲闪的人被撞倒在地上,马蹄乱踏而过,别的人一看有人受伤,喊得更起劲了,“拦住他们!”“杀人了!”
我从来没有经过这阵势,吓慌了,赶紧放下帘子,心怦怦直跳,天啊,因为我要救玉儿,就一定要让这么多人被马蹄踏在脚下吗。皮日休说得对,人被逼得没活路了,就会变得丧心病狂,这个世道怎么了!
挡在马车前面的人越来越多了,马车都快走不动了。
一双双又脏又瘦如鸟爪般干枯的手攀住了马车,伸进了帘子里。怎么办,我会被这些疯狂了的人拖下去撕成碎片的!我一看自己身边的小包袱,顿时有了主意,我伸手到包袱里抓了一把碎银和铜板,掀开帘子,向车外撒去。
“银子!”
“快抢啊!”
果然有效,攀着马车的手不见了,我掀开帘子,看到人们抛下我们,去抢地上的银子,情形看起来更乱了,很快就有人为了争一个铜板扭打起来了,叫声,咒骂声,哭声,连成一片,不过,总算没有顾得上来拦我们了,马车和马匹扬蹄而去。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们在抢夺地上的碎银子和铜板而打得头破血流的情景时,我心里很难过,觉得自己好象犯了什么罪似的。
一阵急走。
足足用了半刻钟才把那些饥民甩在后面,马车慢了下来,我听得外面的声音变小了,才掀开帘子,探头出来。皮日休向我点点头,“还是姑娘机智,摆脱了那帮穷极发狂的流民。”
“他们真可怜,要的无非就是两个铜板,能买两个馒头充饥而已。”我有些黯然道,那个小姑娘被一个侍卫抱在怀里,她一定给吓得不轻,招手向那侍卫道,“把玉儿放在我车上来吧。”
侍卫应声把玉儿放在马车上,我向她伸出手,“来,玉儿,进来吧。”
玉儿脏兮兮的小脸虽然还是一片悲伤,可眼神很清亮,她乌溜溜的眼睛转了一下,盯着我,用哭哑了的声音警惕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冒充我舅舅。”
我怜悯地对她说,“玉儿,别害怕,我叫步非烟,我跟你一样大的时候,也死了娘亲,所以,不忍心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你就做我的妹妹吧。”
玉儿的眼睛再一转,泪水涌出来,朝我扑了过来,“步姐姐——!”
我搂住她,“好玉儿,别怕,姐姐带你到长安去。”
她边哭边点着头。
我心里却一阵歉意,我还是骗了她,到了长安,我就要把她一个人扔在陌生的繁华的天子之城,一切,只能靠她自己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