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玉儿平静了下来,我用丝帕沾了一些水囊里的水,让玉儿擦一擦脸上的灰土和泪迹。
玉儿看着洁白的丝帕,乱摇着双手,“步姐姐,这手绢儿这么白,这么漂亮,玉儿的脸太脏了——”
我对她温和一笑,“玉儿,是手绢儿值钱还是人值钱。”
玉儿看了我一眼,低下头,“步姐姐,有时人命真的不如一块手绢呢——连一根草都不如。”
我知道她又想起了自己的娘亲,我连忙转了话题,“玉儿,你就这么一副样子,姐姐看都看不真切,如何认这个妹妹呀。”
她抬头不语,我伸出手掌,轻轻地抬起她的小脸,她的眼睛红红的,泪珠沿着脸颊滚落下来,我轻轻地给她擦掉泪水,然后擦干净脸上的污迹。
“玉儿是个小美人呢。”我不禁后退一步,端详着玉儿的脸,她长着一张窄窄的小脸,一双眼睛清亮得如两汪泉水,琼瑶鼻子,樱桃小口,下巴的形状很漂亮,显而易见,长大了绝对是个罕见的美人儿。
“步姐姐才是画上的美人呢。”到底是孩子心性,一听别人赞美她长得漂亮,玉儿暂时忘记了悲伤,有些腼腆地对我说。
我连忙打开包袱,找来一套略小的衣裙,湖绿绣着紫花的半襦衫,白色内衣,水绿色的轻纱长裙,我拿出这些衣服的时候,玉儿的眼睛更亮了,她一定是从来没有穿过这么漂亮的衣服,这个小可怜见的。
“快换上吧。”我把衣服递给她。
“我,我换上这,这些衣服。”玉儿有点口吃起来。
“对,这衣服可能有点不合身,到了长安,再给你买合身些的衣服。”我微笑地对她说,心里却不知道皮日休和那两个侍卫会不会给我时间去为玉儿买衣服。
玉儿背过身去,把身上如破布片的脏衣服脱了下来,从窗子扔了出去。她的身子很瘦,也有点脏,可是非常匀称,长长的腿,细细的胳膊,背很直,整个人像一朵兰花一样娇怯。
我帮着她穿上衣服,我本来就比较瘦,这衣服对她来说,并不是很大,束了裙子后,几乎可以说是合身的,我满意地点点头,待她转过身,我都吃惊地睁大眼睛,我在牡丹亭待的时间也不算短了,牡丹亭的小姑娘都是人尖儿,每个都可以说是百里挑一的,美貌自然不必说了,可我见过的那些漂亮的小姑娘,跟眼前的玉儿一比,都有些黯然失色,玉儿就像一株水仙,在温柔的绿波中含苞欲放,清新,出尘。“玉儿,你真的很美,很美。”我由衷地说。
玉儿的眼睛还红红的,不过因为兴奋,脸儿都红了,我很高兴这能缓解她失去娘亲的悲痛。我转念一想,这样的小美人,独自在长安,可能会像我一样,沦落在乐坊或者青楼之中,不禁心里有些难过起来,要是我在长安有相熟的人就好了。
“步姐姐,你是不是一个公主啊。”玉儿坐在我身边,依在我身上,忽然问我。
我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我虽然要到皇宫里去,可我并不是一个什么公主,我只不过是一个乐伎罢了,入宫就是为了给皇上击筑解闷而已。
“玉儿,你怎么会想我是一个公主呢。”我笑着问她。
“因为你像公主一样美丽,穿的衣服也像公主的衣服一样美丽,还有,外面骑马的两个人好威风啊。只有公主,才会有这么威风的人护送着吧。”玉儿有些羡慕地说。
这小丫头的眼倒挺尖的,如果是护送公主,这么威风的侍卫应该再多几倍吧。我拿出一把银梳,为玉儿梳理蓬乱的头发,一边梳一边拈下头发上的草屑一边柔声道,“我不是公主,也没有见过公主是怎样的,我到长安,是要给一个人击筑的。”
“什么是击筑?那个人是谁,为什么要步姐姐给他击筑?”玉儿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
我耐心地告诉她,筑是一种乐器,可以发出很美妙的声音,因为我是个弹奏乐器的人,我要靠给别人弹乐器为生。
“我也想学会击筑,这样,我就可以跟步姐姐一起击筑给别人听了。”玉儿神往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