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又好像是很久。“嗯,起来吧。”四爷低沉的声音响起,一如从前冷冷的,淡淡的,我心里却是一热。
“是。”我低低地应了一声,只觉得心里虽然一片空白,情绪却像是掉光了叶子的杨树,光秃秃的很难看,但也算去掉了累赘,落得几分轻松。
正要起身,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却紧密地握住了我的手腕儿。我一顿,借力直起身来,抬头看过去,胤祥淡淡却满足的笑颜顿时映入眼底。他用手轻触了触我的眼角儿,停了会儿,收了手,却低声问了句:“找我有事儿?”
我摇了摇头,“也没什么大事儿,回头再说吧,你正事要紧。”他点了点头。我向四爷坐的方向又福了福身儿,就低头转身退了出去。关门的一刹那,忍不住抬眼,却只看见四爷低头的侧影,还有他手中已捏得不成形的纸……
一只手突然轻贴在了我的额头,不禁被吓了一跳,一抬眼就看见小桃关心的脸,“您怎么了,不舒服,打刚才就脸色不好,早上还红润润的,是不是方才出门受了风?”说完又摸摸自己的额头,喃喃道,“不热呀。”
我强笑了下,“我没事儿,你别一惊一乍的,我又不是关公,哪能一天到晚老红着脸。”小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旁的小丫头也是抿嘴偷笑,她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让小丫头把饭菜摆上来,胤祥早就让人来回,说是今儿个要和四爷一起吃饭,不用等他了。
小桃让其他丫头都退下后,坐在一边儿陪我吃饭,这样说话也方便些。她不时地夹这个夹那个给我,我只是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嘴里发苦,吃什么都好像在嚼渣滓,喀啦喀啦的。以前的事情不停地在我脑海里显现着,初见、相识、相知……
都说人一过了五十岁就会不自觉地回忆着过去,以感觉生命曾经辉煌的存在,不论生理还是心理,年龄越老想的就会越多……不禁苦笑,自己回想了这么久,难道自己的心也老了吗,虽然还有一张二十多岁的脸,心里命令自己不要再想了。
“主子……”“啊!”我一愣神,看向小桃,她正好笑地看着我,“您这又是神游太虚到哪路神仙那里去了?”说完用手指了指,我顺势一看,才发现自己正在用筷子喝汤。脸一红,瞥了正抿嘴偷笑的小桃一眼,放下筷子,拿起碗来咕嘟咕嘟地喝了下去……抹抹嘴儿,看看小桃目瞪口呆的表情,心情突然好了很多。
小桃好笑地摇了摇头,把我手中的汤碗接了过去,嘴里嘀咕着“做派”、“破落户……”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主子,先儿听秦顺儿说,今年的正月儿灯会办得时间长,各地都派了能干的工匠来京城扎彩灯,一定很热闹。”
我看了看她,想想胤祥是小年那天获释的,转眼已是小二十天了,的确快到正月十五了。未圈禁之前年年都要去宫里请安,一同赏灯;后来流离失所于穷乡僻壤,便无灯可赏了。
不禁有两分心动,反正今年胤祥还是要去宫里的,只不过跟我却再没半点关系了,心里冷笑了一声,那鬼地方不去也罢了。见小桃眼巴巴地看着我,想想许久她也未曾回家了,刚才虽然没说成,想必胤祥也不会反对。
这几年下来,经历了这些事情,小桃也不再是当年那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小丫头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心里有数儿。心里隐隐察觉到自己最近心态太过糟糕,也许出去走走心里会好得多,更何况这么多年没有出府门半步,外面的变化一定不少,虽赶不上中国改革开放那样的日新月异,但多多少少总是有变化吧。
想着不禁一笑,“知道了,你快吃吧。”小桃见我开心,知道出门有望,心里也极高兴,又唧唧呱呱地说了起来,以前看过的灯怎样的好,今年一定又会怎样怎样。
到了晚间,我早早地睡了,许是下意识的不知道见了胤祥要说什么,虽然睡得极不踏实,反反复复的,可怎样也不愿醒来,只是迷迷糊糊中仿佛听到有人叹息,而后额头一热,再睁眼时天已大亮,胤祥早就出门去了,还留话说,晚上有席,回来的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