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特意请了假,带着夏夏去那个盲人学校办入学手续,她已经在家里沉闷地生活了4年多,康复以后很少说话,大部分时间都在发脾气,拒绝见人,拒绝学盲文,她始终接受不了自己已经看不见的事实。米路扬尾巴一样地跟在后面,夏夏回头吼了一声:“你跟着我干吗,回家赶紧做生意赚钱去啊!”这么一嗓子,就把他华丽丽地赶回去了。
这个时候的夏夏最可爱了,板着一张小脸,尽管她看不到,但是她的米路扬看得到。
米路扬这小子当然不敢违背圣旨一般的命令,沮丧地低着头“嗯”了一声,不情愿地一步一回头地往回走。春天清爽的风吹过来,夏夏柔软的手放在我的掌心,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我好强大,强大到可以代替米路扬来指引她的路,强大到可以陪伴我唯一的妹妹度过了难熬的4年,终于等到她同意去学校了。
所以我的心情,是相当的好。
那是一个距离城市很远的残疾人学校,看得出来夏夏害怕我离开,一直以来她都没离开过家独自在哪个地方待过。安顿好了她,我站在教室的门口看她低着头手足无措地坐在那里,心里有一阵莫名的难过。
如果时光可以回到从前,那会有多么多么的好!
从夏夏的学校里出来已经临近中午,公车晃晃荡荡地驶入市区,在距离我的学校还有几站地的地方我下了车,因为我还有给吴子利的礼物没有搞定。
我的生活,应该是平静如水的吧。总会收到一些莫名其妙的情书,在得知我听不到的真相后再无下文,高中整整3年,我对爱情的理解从神圣变为憎恶,就像我对自恋狂和拜金女嗤之以鼻一样。
一个人带着耳机转超市应该是件很悠然自得的事情,在古典玩偶的超市里我看好了一个磨砂地球仪,小小的,晶莹剔透,捧在手上仿佛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在掌心。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老板是个年轻好看的男子,给我打了七五折,出门低着头偷笑,感觉自己占了好大一个便宜。这时候,恰恰就有那么一个高大的人影立在我的面前,我瘦弱的身躯马上被弹了回来,还没命地死死把那个地球仪抱在怀里。
站稳了,就看见一双大手扶了过来,再一看,自己一下子就愣在了那里。
其实我是多么想喊出那个名字,那个我想念了5年的名字——苏非。
此刻,他就站在我的面前。
我想我那个时候应该是呆呆的模样吧,就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而苏非对我那种直勾勾注视的猜测,大抵是我被撞傻了吧。
“苏……”那个“非”字还没有叫出来,就见后面跟出来一个男孩子,拍着他的肩膀跟他抱怨着:“落落子,你发什么呆啊,你的时间很多吗?”
而那个被唤作落落子的男孩子,我一直都盯着他的嘴唇看,希望他能说出点什么类似于“认错人了”“我是苏非”等等的句子,但他只是对着我笑了笑,并且说了声对不起。
也许,这仅仅是我的幻觉吧。
从古典玩偶超市回到学校的整整一个下午,我都心神不宁,我掏出手机来想给夏夏打个电话跟她说点什么,思来想去的也想给吴子利发点什么或者让他给我点什么建议,这个时候,我忽然发现吴子利这三个字开始频频地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了。
这个发现让我很是吓了一跳。
这已经是周四了,原定的是他要我周六去他家参加生日party。下午的课我一直都不想上,正好吴子利传纸条给我说想逃课,于是我们两个像贼一样的从后门溜了出去。
我的白色耳机已经有点泛黄了,其实除了老师也只有吴子利知道那是助听器而不是耳机。我能听到一点点来自外界的声音,可轰鸣盖过来的时候像是火车在奔跑,我无法阻止。
但是你们知道吗,吴子利对着旷野喊出来的是:麦麦,我爱你。我居然,一字不漏地听到了耳朵里。
我的心里装着14岁时的眼泪,彼时在我18岁的春天一并流了出来。不是不爱,是不能爱。
孤独的18岁以及从前的岁月,只是我一个人繁华的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