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开始了冗长的噩梦,在我可悲的梦境里面,是那场火石冲天的伤害,韩麦麦和韩夏夏都以一种可笑的姿势成全那些同样可笑的人的可笑的爱心慰问。
我疯狂地喊叫着:“夏夏,夏夏……”忽然被一双温柔的手摇醒,满身都是汗水。我看到韩夏夏紧紧皱起来的眉头,然后她的手摸到了我的脸上,眉,嘴,然后是我的耳朵,粉红的,那么漂亮的耳朵,谁又能想得到,充斥在里面的,是猎猎的轰鸣。
我就那么哭出了声来,倏然流出的泪爬满我的嘴角,夹杂着夏夏急促的呼喊,她叫我:“姐姐,姐姐,醒过来吧,我在这里。”
她用她懦弱纤细的手指,胆怯怯地摸到她想要的东西,比如这个时候,她摸到了给我的面巾纸。
我想我应该好好地讲讲这场扎根在我们心底的伤害,告慰我这些年来的隐忍和不安。
苏非离开的那一年末,寒冬,除夕夜,没有电话打过来,夏夏趴在玻璃窗上用手画着图形,水汽氤氲的玻璃窗上透过她的脸,带着微微的光芒,以及少年时代那些微小的心事。她把脑袋凑过来,问我:“姐姐,你说,苏非这个除夕会不会给我打电话啊?”
听到她说苏非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她不知道我这些阴险的小心思,还在那里喋喋不休地问着一些让我心烦的话。我起身下了楼,蹲在门口放了一束烟花以后对着我家的窗口发呆,我发现夏夏也趴在阳台上发呆。
喧嚣的城市里,我发现其实我们都很孤单。夏夏比我还要好一点,起码她的内心里不是空的,而那个我也看好的男孩子,装在了别人的心里。
上楼的时候,我狠狠地把小区里的栅栏拔掉了好几个,年久失修的木栅栏,在我怀着巨大嫉妒心思之下被丢得到处都是,完了还觉得不解气,丢了好几个雪球给夏夏。
三楼不算高也不算低,雪球当然没砸到夏夏,我看到她冲着我美美地笑了起来,她当然不知道我阴暗的内心里恶毒的心思,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就对她忽然之间冷淡下来。
我们都是被家里惯得只会吃喝玩乐的公主,没进过厨房没打扫过房间,妈妈把我们的连衣裙洗得干干净净,爸爸骑着自行车前面带一个后面带一个地送我们上学,幸福的模样大抵如此。所有人见到我们两个都笑眯眯地夸赞:“哎呦呦,韩家真是出人才,看这俩姐妹,长得真俊呢。”这个时候爸爸最开心,憨厚地笑着接茬过来:“是啊,她们是我的命根子呢。”
我多么想,时间永远都停留在14岁的除夕夜,我们一家人围在火锅旁边吃边笑边说我和夏夏未来的种种打算。就算生活平淡如水,我依然感谢上苍,让我们成为了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然而,也就是这之后,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了。
应该是大年初四吧,妈妈去了奶奶家,我和夏夏在房间里打闹,为争一个十六块的拼图板差点要用手指甲挠对方的脸,最后夏夏没抢过我,一个人生气地跑了出去,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出去找火柴了,想要烧掉我的头发。由此可见,我们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尽管我们在众人面前装得那么那么的亲密无间。
她在厨房里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可以烧掉我头发的东西,那个时候爸爸刚好要做饭,烟头掐灭以后丢在了垃圾桶里,夏夏偷偷地捡了起来。我们家的煤气那时还是罐装的那种,平时我看到爸爸点火苗发出“扑扑”的声响就害怕得要命,所以我从不靠近那个铁罐罐。但是夏夏不一样,她对什么都不好奇,唯独对那个罐子里的东西好奇,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从那里就可以点出火苗来,所以那天她趁着爸爸不注意,偷偷地把阀门打开了。
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真的就符合常理,从夏夏生气地跑出去到“砰”的一声震荡后也就五分钟的时间,我丢了拼图板跑向厨房,浓烟四起的罩台上,最后化作雷鸣一样的爆炸声,条件反射一样的我用双手紧紧地捂住了韩夏夏的耳朵而不是自己的,后来我才知道那是铁罐的爆炸,爸爸用双臂把我们护在了身下。
瓦砾到处都是,从爸爸身上流淌下来的血已经滴落到我们的嘴里、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