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就男女之情而言,初见面时,若非素素本身极为强势,看在胤祯眼里,也不过是一个有些兴趣的女子罢了。就像秋原的妹妹,一夜之后或有怜悯,或有疼爱,转眼就会忘记。但是,现在恰恰相反。几次腥风血雨,胤祯已经不能简单地把素素看成普通的女子。当他仅仅是胤祯,不是王爷,不是皇子,面临困境的时候,能够站在他身边说“嘿,我在呢”,三十年的生命中,上天只安排了素素一人。午夜惊梦,浑然忘我的时候,想起那句“别担心,有我在”,内心就会安宁。这一切带给他的远远胜过男女欢爱。相形之下,他宁愿压下所有的欲望,努力把她视为朋友。
胤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现在正是他春风得意之时,隐隐约约,就在不远的将来,他会更上一层楼,不仅仅是个皇子。到时候,就像他的皇阿玛一样,像素素这样的奇女子,应当也必须收入他的怀里。素素的坦诚,无意中加深了两人之间的关系,也给了胤祯一些幻想。带着一丝得意,胤祯憧憬着可能的将来。
抬起头,素素正扭头看着窗外,白皙的脖子宛若一支玉檠,勾勒出完美的曲线。胤祯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素素……”就着酒劲,胤祯准备说出在心头转了很久的话,“你……”
——素素慢慢转过头。
“能不能……”
——素素的眼睛看向他,清冷的眸子带着透明的执著。
“少喝点。”呼——胤祯最后还是放弃了。不能冒险,他想。于是带着一丝懊恼,胤祯有点儿惧怕素素的眼睛,自己或许配不上吧?
胤祯只得自嘲地一笑,“每次你都喝得醉醺醺的,对身体不好。”这种话说得很舒心,但胤祯心里暗骂自己没种。
素素看看他,笑道:“十四爷,有时候我真的不觉得你是个王爷。”
啊?胤祯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在夸自己,只好含含糊糊地笑着,等下文。偏偏素素不再说下去,低头呷了三四口酒后,方才说道:“你知道吗?我十四岁下山,嫁给了江南铁家,十八岁反出家门,到现在一年多了。一直在杀人,都是在杀人。有一阵我杀得手都软了。见到活物就想拔剑。那时候,连我自己都认为,我疯了,变成妖怪了。那时,没人肯和我说话,没人肯对我笑。但是,我碰到了德文,他坐下来听我抚琴,就像师父那样对我微笑。后来,你救了我。给我机会,重新做人。我不是没心没肺的人,你对我的恩情我记在心头,可是有些事我做不到的,也不瞒你。请你原谅。”
胤祯心里一震,只道自己的心思被素素看破了,脸面一红,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素素继续说道:“我知道你的心思,是看着高处。就连今日算计我的人,也同你是一般的心思。我这身打架的本领,说白了不过是保命的东西,根本登不得大雅之堂。用师娘的话说,我是那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江湖草莽中或有一席之地,华屋美厦中却是难以容身。所以,十四爷,我只能对你说声抱歉了。”
胤祯听得目瞪口呆,两个人想得相差千万里。既然不能帮助自己,遗憾固然是有,但是现在,胤祯并没有当初那么在乎这个问题了。只问道:“那你,将来打算怎么办?可还来看我?”
素素道:“也没什么打算。如果有这条命在,自然会来看看。”
这话听着悲凉,胤祯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执意要脱离自己的保护,要是勉强留下,反倒适得其反。也只能以后着人多加留意。想起破庙里两人生死相依的光景,恍然一梦,不知道是真是假。
酒越喝越多,素素把话说开了,半是轻松半是惆怅。胤祯有别的心思,此中郁闷难与人言。虽各怀心思,却一样喝得不少。素素脸庞红红的,朦胧着眼睛问胤祯:“你说,我这种人是不是太不正常了?”
胤祯酒喝高了,性子里的狂妄都被激发出来,张口说道:“什么正常不正常的,重要吗?”
素素应声喝道:“着啊!就是这句话!正常不正常,重要吗?我白素素做事需要看别人的眼色吗?你说,需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