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搭着会计师的手臂走出会客室,但足足过了十分钟才再度和我们会合。
我们搭乘地下铁到七十二街,然后步行至位于西缘大道和七十五街转角宝拉·班宁夫人的公寓房子。在我们按过门铃等候时,一股刺鼻的中国香味道扑面而来。
“噢!这下容易多了,”凡斯吸鼻说:“烧香的女士们通常都比较多情。”
班宁夫人是位身材高挑体态略为丰满的中年女子,一头淡黄发色和粉白的面颊;她脸上的表情天真无邪,但一看即知是装出来的。一双蓝色的眼睛十分锐利,颧骨处的浮肿透露着她这些年过的是放纵和无所事事的生活。她并不能算是迷人,但是精力充沛、耀眼动人,当她带引我们进入那间装潢华丽的客厅时,态度随和亲切。
我们坐下后,马克汉表示抱歉打扰她,凡斯立刻扮演起访问者的角色。他先小心的说了一些赞美话,仿佛想试探用什么方法才能得到他想知道的消息。
双方交谈几句后,他请问能否抽烟,并且向班宁夫人献上一根自己的烟。她接受了,他感激的对她笑,舒适的靠在椅子里,一副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会同情她的态度。
“范菲先生竭尽一切所能不让你受到任何牵连,”凡斯说:“我们为他的细心而感动。但是有一些涉及班森先生之死的事不经意的将你扯进来,如果你能告之我们想知道的事,并且相信我们的判断能力,那么对我们、对你、尤其对范菲先生都有好处。”
他特别着重范菲的名字,女人不安的望着地下,她的忧虑是可以预期的,她终于抬起头,注视着凡斯的眼睛,心里想:他到底知道多少?
“我不知道你想要我告诉你什么,”她故作惊讶的问,“你知道安迪那晚不在纽约,”(她称呼那位高贵优越的范菲为“安迪”,听起来实在有些大不敬。)“他第二天早上九点才进城。”
“你在报上没有看到有关于停班森家门口那辆灰色凯迪拉克的新闻吗?”凡斯模仿她惊讶的语气反问。
她自信的笑了,“那不是安迪的车。他搭第二天清晨八点的火车进城,还告诉我幸好他搭的是火车,因为前晚在班森家门口停的那辆车和他那部一模一样。”
她以肯定的口吻道出这一切,明显的,范菲在这一点上对她说了谎。
凡斯没有纠正她,事实上他要她相信他接受了她的解释——在谋杀之夜范菲并不在纽约。
“当我提到你和范菲先生涉案时,我想到的是你们和班森先生之间的私人关系。”
她无动于衷的笑了笑,“我恐怕你又弄错了,”她平淡的说:“班森先生与我根本算不上是朋友,事实上我几乎不认识他。”
她的否认另有所指——在她漠不关心的态度下,有一丝迫切渴望被相信的期待。
“即使是公事上的来往也有私人的一面,”凡斯提醒她,“尤其当中间人和买卖双方均有交情时。”
“我不知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她断然说。面容刹时不再天真无邪,变得深沉难测,“你该不是以为我和班森之间有生意往来吧?”
“不是直接,”凡斯回答,“但范菲先生一定跟他有生意上来往,他们之中有人连累了你。”
“连累我?”她轻蔑的笑了,笑声十分勉强。
“我想那是个不幸的交易,”凡斯继续说:“不幸的是,范菲先生必须和班森先生发生交易;更不幸的是,他不得不将你拖下水。”
他的态度自然肯定,女人感到此时不适宜展示她的轻视与嘲讽,装傻可能比较有效,所以她用惊讶不相信的态度问:
“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天哪!我可不是听来的,”凡斯以同样的态度回答,“这就是我为什么前来叨扰的原因,我愚蠢的指望你会同情我的愚昧无知而告诉我实情。”
“我不打算这么做,”她说:“即使这个神秘交易早已结束了。”
“老天!”凡斯长叹一声,“真教人失望……看来我必须先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一点点消息,但愿你会可怜我而给予下一步指示。”
不管凡斯话中藏了多少玄机,他的轻率稳定了她的焦虑不安。她觉得他很友善,虽然他好像知道许多事。
“如果我告诉你范菲先生曾伪造班森先生签名开了一张一万元的支票,你会觉得这是新闻吗?”他问。
她迟疑着,衡量回答的后果,“不,不是新闻,安迪告诉过我了。”
“你知道,当班森先生被告知这件事时十分不悦——事实上,他要求抵押和悔过书才肯将支票兑现?”
女人的眼神冒出怒火,“是的,我知道。安迪曾帮他那么多的忙!如果有人活该被人杀死,那人就是艾文·班森,他简直不是人,还假装是安迪最好的朋友。想想看——不写悔过书就拒绝借钱给他!……你不会以为那是交易吧?那是个肮脏、卑鄙、阴险的手段。”
她被激怒了,原先那张有教养随和的面具已经脱落,她不假思索口出逊言诽谤班森,这种情形让人难以相信两人只是泛泛之交。
在她长篇大论之际,凡斯不住点头。
“我很同情你。”似乎想与她建立和睦的关系。
过了一会儿,他友善的对她笑笑,“如果班森没有另外要求抵押的话,大家会原谅他扣留悔过书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