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力车一路狂奔,荡起了灰尘,苗兰尖叫着呼喊救命。行人忙不迭地闪开了道路,男女老少都止住了脚步,多数人神色漠然,有的还觉得滑稽,甚至感到了兴奋:哦,原来是小鬼子抢大姑娘啊。
苗兰眩晕了,绝望如黑洞样吞噬了她。忽然车子猛地停住了,一个身影挡在街心。是金首志!
金首志和三个浪人厮打得难解难分,明眼人一看便知,双方都有武艺。在一阵刺耳的鸣笛声中,警察来了,搭肩头拢二背将金首志捆绑起来。日本浪人不解气,大骂不休,蹦着高地还要打,幸亏有巡警隔着。三个浪人被交给头道沟日本警察事务所处理去了,中国人管不了日本人的事。金首志一路听见议论纷纷:
“完了,这小子非蹲笆篱子不可。”
“唉,为着女人和日本人斗狠,不值个儿啊。”
金首志抻长了脖子想找苗兰,却不见踪影。身上的麻绳很细,勒上去紧得厉害,不一会儿手臂就失去了知觉。内心空荡荡的,他在惦记苗兰怎么样了。人群一路围观尾随,直到警察署才散。管事的警长一听就急了,踢了金首志一脚,骂你吃了豹子胆咋的,还敢打日本人?回头吩咐下属,说可别弄出啥邦交纠纷,赶紧报告上头问问咋处理。金首志被七手八脚地推进了小黑屋,房门咣当一声关上了,屋子里顿时陷入了黑暗。金首志靠着墙根站着,丝丝凉意袭来,不禁打了个寒噤,他悲凉地感到,免不了一顿好揍,看来在协和粮栈的饭碗是砸了,没准还得在号子里蹲上一年半载的。正在胡思乱想,门开了,进来了个警察,给松了绳索。
警长等在走廊里,不可思议地说:“你先洗把脸。真没看出来,你小子来头挺硬啊,怪不得嘛,敢揍日本人,俺们厅长来看你了。”
警长和小警察对厅长毕恭毕敬,老远就喊报告,立正敬礼。金首志怔愣半天,才看清了对面,苗兰也在,正站在一旁笑呢。警察厅长的气度不凡,不笑,看了看警长和其他警察,抬起胳膊,向外掸了掸手,说:“没你们的事儿了。”
“是。”警察们齐声应道,都低头退了出去。
苗兰跳过来,眼睛里全是关切,说:“你没事儿吧?”
金首志活动着手腕,说:“没事没事。”
厅长踱步过来,拍拍他的肩说:“兄弟,像你这样侠义的,少见啊。”
苗兰说:“哥,这是金先生。”
苗厅长看了看金首志,又望望苗兰,说:“你们认识?”
苗兰说:“还熟呢,他在协和粮栈做事。”
“哦。”一丝不快迅速掠过苗厅长的面孔,很不易察觉,但金首志注意到了。苗厅长像警告似的说:“幸亏,你救的是我妹妹。”
金首志的直觉是准确的,他感到一双冰冷的眼睛的存在,这使他不安。金首志辞去协和栈的工作,要去二道子警察署做巡警。
镰田很是伤感,特意请金首志喝酒。镰田的酒量一般,几杯之后就醉意朦胧,忍不住赞扬金首志:“金君的,我喜欢的是你的眼睛,那么忧郁,老藏着心事似的。你的眼睛里全是沧桑,简直和我父亲一样,这与你的年龄不符,你这个样子是会讨女人喜欢的。”
金首志听了直笑,静听镰田的醉话。
“你是支那人里最优秀的,可惜像你这样的支那人太少。”镰田说。
金首志断然反驳:“中国不会老是这个样子的,山不转水还转呢。”
镰田抚掌大笑起来,连说:“金君,你太可笑了。”
金首志反唇相讥:“你们日本人就不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