迄今为止,我们的研究已取得许多成果,我在斯德哥尔摩领奖的演讲中已对一些研究成果做了概括。在演讲文稿中我证明了人的预期寿命迅速提高的基础是我提出的“高速进化”(Rapid Evolution),这不是达尔文所指的“进化”,达尔文指的那种“进化”是指基因改变的过程,是经过几千年才发生的,而这种“进化”是生物进化,是技术变化和生理变化共同发生作用的结果。达尔文的进化是不可逆转的,这种进化是可以逆转的,它取决于是否保持高生活水平和高水平的生物医学技术。在19世纪期间,尤其是19世纪后期以及20世纪初,这期间在收入、身高、体重方面都有显著的、突然的增加。这是经济、生物医学技术和公共卫生技术进步共同发生作用的结果。它们改变了人类的生理。我相信这一进程没有完结。我估计人类预期寿命在将来六十年中将会以和过去六十年一样的增幅提高。这意味着到2050年止,人类预期寿命或许会在90~95岁之间。但现在我们所有的养老金都不足,条件不允许预期寿命有这样的提高。
第二个问题是:一个叫“流行病的变化”理论在70年代末至80年代非常突出。该理论指出,在1850~1950年间人类预期寿命得到提高,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公共卫生改革使得传染性疾病减少或消灭的缘故。有人说,这个过程已经完结,如果在遗传学上没有重大突破的话,就不可能存在预期寿命进一步提高的机会。尽管许多遗传性虚弱的人能活到较大年龄,但慢性病更容易侵袭他们。所以他们假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性病会增加,慢性病将使人的生命老化过程失去自然的本质。一篇较有名的论文估计遗传因素对生命的限制,使人的寿命维持在85±7岁。
记者:
这是从您的理论中引申出来的吗?
福格尔:
不,这个理论出现得更早。这一种理论之所以进一步发展,是因为在西欧、北美国家1950~1968年或1970年间的二十年中人均预期寿命基本上维持不变。这是我们的理论中已叙述过的。但自1968年以来,死亡率开始下降,迅速地下降,主要是65岁或以上这个年龄阶段的人的死亡率。有一本正在排印的书收集了过去几年中大约16个国家死亡率的资料,结果发现所有这些国家65岁以上人的死亡率迅速下降。
记者:
这是技术进步引起的还是由于经济条件好所引起的?
福格尔:
两者共同发生作用的结果。人们的体重增加了,身高增加了,为更为健壮的生理器官打下了基础。但你不能在一代人身上克服生理缺陷。比方说,如果你是个身材矮小的女人,则你的骨盆较小,不可能生出大个婴儿。我们的试验证明,需要三代甚至五代人的努力才会使孩子的功能发育得不至于那么差,即使你突然改善营养状况,也要用几代人的时间来提高人口的身体素质。
记者:
由于历史原因,中国经济学家受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影响甚大。您能否对马克思经济学及其对现代经济学的贡献谈点看法?
福格尔:
我认为马克思主义只是一种关于资本主义必须崩溃的理论。它并非是关于如何建设经济的理论。它建立在这样一个年代,在这个年代中,人们根本没有意识到会有经济高速增长。人们意识到了工业化,但没有意识到在以后二百年中人均收入会大幅度增长。这种理论其实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才真正形成。你可以在经济发达的国家找到更有用处的经济学,因为他们曾用过一些技巧来促进经济增长。这也是我们经济高速增长的原因。我的一个也曾获诺贝尔经济学奖的朋友同样非常强调体制的关键性作用,也就是说某些体制比另一些体制更能促进经济增长。我同意这种观点。我认为这是绝对正确的。我认为从政府角度来看,关键在于怎样建立起那种体制、那种市场形式、那种法律制度,以最有效地促进资本形成,促进高储蓄,促进快速的技术革新,鼓励最有才华的人精神饱满地工作。当然这一切都已经开始在华南地区发生了。希望能扩展到整个中国,以促进中国经济的持续发展。
记者:
谁对您的事业产生过重大的影响,为什么?
福格尔:
诺贝尔基金会不仅要求你在接受诺贝尔经济学奖时发表演讲作为获奖的一个条件,它还要求你提交一份个人传记。我将给你们一份,其中我具体提到了对我影响最深的老师。迄今为止,对我影响最大的老师是美国国民收入账户核算之父:西蒙·库兹涅茨(Simon Kuznets)。他为现代增长理论提供了基础,他指导了我的博士论文?对我的事业的开始产生了很大影响。我亦受到乔治·斯蒂格勒(G.Stigler)的影响,我接替了他的系主任职务。是他在哥伦比亚大学把我引导到微观经济领域的研究。我认为斯蒂格勒非常擅长于把理论分析与经验分析结合起来,在那份资料上我还列出了其他一些人的名字。
记者:
您对中国青年经济学家有什么建议吗?
福格尔:
我希望,将继续有更多的、聪明的、年轻的中国学生到美国来学习经济学。美国不是惟一能够提供良好的经济学教育的国家,但美国在某些关键的经济学研究领域处于领先地位。我的另一忠告,也是我给多数学生的忠告,就是努力学习。这不是轻松的事,经济学需要想像力和不懈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