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黄兴离开东京回国以后,蔡锷就一直在密切关注着家乡湖南的动静,期待着黄兴等人起义成功的消息。转眼到了1904年10月,蔡锷在日本士官学校完成学业,顺利地通过考试并以优异成绩毕业。毕业考试共分军事、射击、兵法、骑术、操练、测绘以及地理、物理、算术、日语等十门课程。在一百七十多名毕业生中,中国留学生蒋方震、蔡锷、张孝准分别获得总分第一、第二和第五的好成绩;这一结果令所有日本学生对支那国刮目相看,他们三人被誉为“中国士官三杰”。
为了庆祝蔡锷等人毕业,杨度以留日学生会干事的身份,组织大家一起出游了一次。
东京芦野公园的湖水,是那样的清澈湛蓝。阳光照耀下无边无际的樱花之海,泛出一片浅红色和银白色光晕,湖光山色都被它照亮和染红了。行人脸上荡漾着温和的微笑,少女们穿着鲜艳的和服来来去去,赏花者谈笑歌舞,或在花海中席地而坐。
一棵樱花树下,杨度忽然说,“我想起一首诗来。春雨楼头尺八箫,何时归看浙江潮?芒鞋破钵无人识,踏过樱花第几桥?你知道是谁写的?”蔡锷说:“当然知道。他是我们留日学生的前辈,也有一半日本血统的诗人苏曼殊。这两年,听说他去了爪哇。这首诗抒发的是一个‘忧’字,苏曼殊一生,都是在这样忧国忧民的忧患中度过的。”
杨度怅然道:“对。他向往国富民强,痛恨洋奴国贼,又苦于找不到一条光明之路,于是就把一腔抑郁愤懑,都付与满地落花。”
正说着,身穿和服、眉宇间有一种飒飒英气的秋瑾也走过来,坐到杨度、蔡锷旁边。
“我前些年就听说,湖南邵阳有个神童蔡松坡,在几千多考生中名列第一,被湖南巡抚陈宝箴亲自录取……”
蔡锷连连摆手。“秋姐,那没什么,了不起的是您,我听说您是卖了首饰,不顾家人反对,自己到日本留学来的,这样的事,就在维新后的日本,也还没有先例!在我们中国,您更要算第一人了吧?”
秋瑾说起话充溢着一股豪气。“中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们女子难道就不是中国人,不应该起来奋斗吗?”
蔡锷忽然想起一事。
“秋姐,听说变法那年,梁启超、谭嗣同在长沙创办时务学堂时,您也在湖南,您和谭先生他们认识吗?
秋瑾说:“怎么不认识?我与谭先生的夫人李闰大姐还是结义姐妹呢!那时候,我们在一起办女学会,号召女子不缠足,是经常来往的。”
蔡锷想起谭嗣同,不禁神情有些黯然。他说,“现在想来,谭先生是天底下最务实的人,却在戊戌年间务虚了,以为一死可以尽收全效,以为血的警示从此镌刻在神州大地,岁月的风雨再也无法将它强行擦去……他未免太天真了,太乐观了。”
秋瑾说:“我倒不这样看。他本是七分侠士三分佛子,把生命看得比任何人都重,又比任何人都轻。”
杨度也怅然地说:“我经常怀念他们。我觉得,戊戌政变最可惜的,就是牺牲了谭先生这样难得的英才……”
秋瑾又对杨度说,“杨先生,我听您的大名很久了,今日才有幸见到。访真命天子,用帝王学说,成一世英名,强华夏民族。听起来真是震聋发聩。今日见到,不胜荣幸。”
杨度自谦道:“浪得虚名,没有干过什么实际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