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瑾又问:“不过,我听说您并不赞成我们的革命?”杨度说:“中国的事情,就像一个病重的人,各项改革措施,需要逐一付诸实行,慢慢调理,急攻急补,都于事无益。我的那些革命党朋友们,实在是心太急了一点儿……”
秋瑾微笑地看着他。“那依您看,谁才是调理这个病人的最佳人选呢?”
杨度想了想说:“这个世界,还是要靠实力说话。孙文先生能否打开局面,我还是有些悲观。放眼全国,我倒觉得,袁世凯或许是一个最佳人选。”
秋瑾说,“为什么?”
杨度一摊手,“中国太弱了,底子太差,革命的方法,绝不是挽救中国的灵丹妙药,反而像给病人吃重药,不一定对中国有利,也不会成功。而袁宫保那个人……”
宋教仁在后面听到了,笑着咕哝一声:“哼,陈词滥调……”
杨度回头揍了他一拳,回过头来接着说:“我钦佩你们革命党人的救国意愿,只是现实沉重,有些事恐怕太过理想不能达成。就算是革命,也要看条件而行。就我国目前国情而论,能像我说的,真正实施宪政,就是一次革命……”
说到这里,杨度忽然停了下来,叹了口气。
蔡锷有些意外地放下酒杯。“杨兄,怎么了?有什么心事?”
杨度怅然地说:“松坡,我真羡慕你,你马上可以回国了。我现在是有国难归,不知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家!对了,有一封家书,你给我带回去吧!”
蔡锷说:“好。再过几个月,风平浪静了,你悄悄地回去看一看。”
杨度望着远方说:“有时候想,乡关万里,故园难归,从此撒手丢开算了,就终老在这山海之间、林泉之中,了此一生,不也是很好么?”
蔡锷说:“杨兄,你千万别这么消沉。”
杨度振作了一下,又举起了酒杯。
“对,不能消沉。天生我才必有用,我杨度肯定也有为国出力的时候。松坡,我敬你一杯,我相信,你今后一定会成为中国的克伦威尔、拿破仑!”
蔡锷举起酒杯。“好,杨兄,我也相信你今后会成为中国的俾斯麦、伊滕博文!”
秋瑾笑吟吟地站起身来。
“拿破仑将军,俾斯麦首相,你们一对幻想家,来照相了!”
这时,兴致很高的梁启超挥手招呼众人:“诸位,请安静一下!”
大家都停下说笑,一起看他。
“我们大家陆陆续续来到日本,一眨眼已经几年了!虽然总是分散各处,难得有机会一聚,但是呢,情相投,义相合,离别时分,大家来合个影!这次走了很多人,又要几度春秋,不见故人喽!”
梁启超很感慨。
“大家在日本,学习很勤恳。回国以后,好学风务不要丢掉。我想说的是,今日之中国国力孱弱、生气消沉,扶之不能止其颠,肩之不能止其坠。大家不远万里,学习强国之道;但我要提请大家注意,西方和日本的科学技术,固然要学习,但更值得借鉴的,是西方的民主政治,这才是根本。若仅学西艺,而忽略西政,知其强而不知其所以强,便是舍本逐末。以民怨沸腾的专制之国与人尽其才的民主之邦战,岂有不输得两手空空的?”
众人频频点头。
梁启超接着说:“我们还有一些同学,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有的,因为戊戌变法受到了牵连,有的,因为采取了反抗专制的行动,一时不能回去。我看,也是好事!日本国家虽小,但却是一所大学堂,各行各业,都有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我这几年在日本学到的知识,在国内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都可能学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