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你闭嘴!”

尹锦荷怯怯地看见，姐姐那张漂亮的脸蛋儿因愤怒而发紫变了形。到了郝景波的病房里，姐姐像是换了个人。

“景波，我刚刚跟医生谈过，你完全好了，三两天即可出院。”

郝景波仍是不领情的样子，说出的话直噎人，“就是说，再用不着来医院，不必花你钱了?”

“什么你的我的。”尹芙蓉不愠不恼，“定期复查还是得来，血液透析、腹膜透析倒是再也用不着了。”

出院那天，郝景波总算露出了笑模样。只是站在自家窗口的一瞥之间，郝景波忽然发现那个戴摩托头盔的家伙逡巡在楼下，便又沉默了。好在家人都习惯了他的缄口不语，顾自喜兴在他们的情绪里，毕竟卸掉一个巨重无比的包袱啊。

吃过晚饭，锦荷如蒙大赦一般准备开溜。

“这就走吗?”

锦荷穿起外衣，“是啊，快考试了，耽误不少课，得赶紧回去补上。”

尹芙蓉搂着妹妹，由衷地说着客气话，眼见的事实是两个月下来妹妹瘦了一圈。

“亲姐妹，谢啥。”走出单元大门，锦荷忽然停住脚步。“姐，能问你个问题吗?”

尹芙蓉以为妹妹没钱了，回身要上楼取。锦荷说不是钱的事。

“姐，那孩子呢?”锦荷鼓足勇气问。

“哪个孩子?”

“10年前，”锦荷在朦胧的天光中观察着姐姐的脸色，“你生下的那个。”

尹芙蓉的手从妹妹肩上垂落下来，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好像刚刚吃过耳光。

“他还活着?”

尹芙蓉声音飘忽着，“扔了，让人捡走了。”

“谁捡走的?”

“不知道。”

“姐没找过吗?”

尹芙蓉皱起眉头，“没有，因为没必要。也找不到。”

“孩子的爸爸，是不就是……”

“刨根问底，你有病啊!”尹芙蓉突然爆发了，样子十分骇人，“要走快走，别在这儿烦我!”

锦荷逃也似的消失了。尹芙蓉暴喘好一会儿，回身的时候，意外发现女儿隐在楼门后面。

“楚楚，你怎么在这儿?”

“我在等你上楼。”楚楚怯怯道，“妈妈，你和小姨吵架了?”

尹芙蓉抱起女儿上楼，连说没有。楚楚认为妈在说谎，刚才她听到了妈妈和小姨在为一个什么孩子争吵。但楚楚没去说破，只是很受用地搂住妈妈的脖子，对她来说，这才是最重要的。

间间断断两个月没大来建材商店，尹芙蓉刚一上班引起了员工们的好奇。

坐进经理室的第一件事是召见出纳陈红。

“陈红，前两次拿白条子收据让你平账，给你添麻烦了。后来不是补开了正式发票吗，白条子放你那儿没用，给我拿回来吧。”寒暄过后，客气地直奔主题。

“哟，经理怎么不早说，我寻思没用，撕巴撕巴扔了。”

“真的?”尹芙蓉盯着她。

陈红说一张没留，就差起誓发愿了。

她刚出去，尹芙蓉躲在窗后看见，陈红凑到库房主管方桂荣跟前交头接耳。告黑状的莫非是她们?心里犯着嘀咕，回头一愣：王忠诚大咧咧坐在她的位置上，脚还上了桌子。

“你来干吗?”

“想你了，来看看老相好。”

“少来。再说一遍，咱们早断了，我和你没任何关系。”

“好，干脆，无情无意，恩断义绝，是你尹芙蓉的风格。”王忠诚盯了她半晌，讪笑着，“有一点你说的不对，你我之间还有点关系，一点点。”

“有屁快放，我还有事呢。”

“听说建材商店又有人把你告了，从劳动服务公司到省建委告个遍。有这回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