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最终对瓦岗的壮大和强盛起决定作用的还是李密。如果没有他,瓦岗的资源优势就得不到整合,发展空间也得不到拓展。
李密出身政治豪门,与隋朝重臣杨素父子又是至交,而且参与过杨玄感兵变,拥有一定的政治经验,加之本人富有学识、胸怀远大,其综合素质自然非常人可比,可以算是一个天生的领导者。而瓦岗群雄大多出身草莽,在智慧、韬略、眼光、胸怀等各方面,包括权力斗争的手腕,与李密都不可同日而语,因此李密才能后来居上,成为瓦岗的领袖。
但是瓦岗败亡的根本原因也恰恰在此。
由于瓦岗寨原本就是由大大小小的几十支势力组成的,后来又吸纳了各路隋朝降众,人员素质良窳不均,利益关系错综复杂,权力结构非常不稳定。在此情况下,李密虽然取得了瓦岗的领导权,但他却无法从根本上给这个组织注入向心力和凝聚力,当然也就不可能把瓦岗军打造成一支以他为核心的具有高度忠诚与合作精神的团队。这是瓦岗的先天因素所决定的,很难以个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因此,李密才不敢采取西进关中的战略,只能在东都这块四战之地苦苦鏖战,最终把瓦岗军的元气和锐气一点一点地打掉了。
此外,李密半路夺取了瓦岗的头一把交椅,这就在他和翟让之间结下了一个永远无法解开的死结。就算翟让可以与世无争、甘心让贤,他身边的人也绝不答应。因为翟让手中无权,他身边的人自然也要跟着失势,所以就像我们在前文看到的那样,这些人肯定要煽风点火,怂恿翟让夺回权力。从这个意义上说,瓦岗的高层内讧是注定要爆发的。而内讧的结果也就必然导致本来松散的人心进一步分崩离析。因此邙山一败,才会有那么多人争先恐后地投降王世充。
其实自从除掉翟让之后,就不断有人建议李密斩草除根,把翟让的旧部全部干掉,以绝后患。比如幕僚房彦藻就曾力劝他除掉单雄信。他说单雄信是一个“轻于去就”的人,不可能从一而终,早杀早好。可李密始终下不了手,因为单雄信勇冠三军,在军中有“飞将”之称,李密爱惜他的才干。再比如,部将宇文温也曾劝他干掉邴元真,说邴元真这个人是翟让的死党,留着这种人迟早是个祸害。可李密听完却不置可否,因为他不希望在攻克东都之前搞太多的窝里斗。刺杀翟让是因为情势所逼,如果天天这么自相残杀,不等王世充来打,瓦岗自己就垮了。但是邴元真却不可能不对李密心怀戒惧,因此自然就会生出二心。所以李密一败,他才会迫不及待地向王世充打开洛口仓的大门……
总而言之,在瓦岗轰轰烈烈、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其实一直都埋藏着“派系斗争”和“人心离散”这两颗定时炸弹。李密明知如此,却又无能为力。就算他想清理内部,也根本腾不出手。从他当上瓦岗领袖的那一天起,几乎没有一天不打仗。先是跟东都军队打,继而跟王世充打,后来又跟宇文化及打,天天席不暇暖,枕戈待旦,如何有时间和精力整顿内部?更何况大敌当前,作为首领的李密只能尽量收揽人心、求同存异,又岂能挑起内讧、自毁长城?
如此种种,决定了瓦岗最终败亡的命运。总而言之一句话——形势比人强!
至于邙山之战,尽管王世充打得很漂亮,可假如瓦岗寨能够休戚与共、上下一心,区区一场败仗又怎么可能摧毁瓦岗?
所以说,世界上最坚固的堡垒都是从内部被攻破的。
观诸瓦岗之亡,此言可为注脚。
李密归唐后,表面上得到了李渊的礼遇,实际上却坐了冷板凳,只当了一个可怜巴巴的光禄卿。所谓光禄卿,就是管理宫廷膳食的,说白了就是管食堂的。李密英雄一世,到头来居然落到这步田地,自然是恼恨交加、度日如年。
武德元年(公元618年)十二月,忍无可忍的李密终于叛唐,带着王伯当等旧部出关,企图杀回中原、重振瓦岗,但刚刚走到熊耳山,就遭到唐将盛彦师的伏击,与王伯当双双被杀。李密死时,年仅三十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