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文艺出版社一定不会想到:他们出版的《金斯伯格诗选》成了一本秘密的畅销书(因为没什么宣传),还一下获得了“国家图书奖”,而它将成为一本常销书也几乎可以料定。这种因真正的文化而得福的现象在目前的图书界并不鲜见,也许在以后会越发地成为常事。
对我这个视金斯伯格为灵魂导师和诗歌师傅的诗人来说,购买是肯定的;读罢之后再说点什么也是肯定的。但在这里我不想谈金斯伯格对于我和我们及更小的一拨中国青年诗人的意义,而只想就书论书地谈谈这部《金斯伯格诗选》。金斯伯格诗歌的单行本,此前漓江社出过一本《卡第绪:母亲挽歌》,是以“世界散文诗经典丛书”的名义出的,薄薄的一本,诗收得非常不全。所以四川文艺的这一本确如他们自己所说是“全球第一部最为完整的金斯伯格诗作中文译选集”,我相信包括台港在内也是如此--台港文化的特殊气味(那种要命的柔软)要抵达坚硬的金斯伯格还需要很多年(或永不抵达)。
所以,它有理由受到读者的苛求,而像我这样将其奉为诗歌圣经的人则刚好可以苛求它。我要说它实在是被译得太差了,比漓江版的《卡第绪:母亲挽歌》要差,也比以前散译在杂志上的那些要差。我绝不是在怀疑它的译者文楚安先生的资历(我注意到另一部“垮掉”名著《在路上》就是由其翻译的)和外语水平,但我要说诗歌的翻译根本就不是那回事儿--诗歌的翻译一定要是一个真正懂诗的人:是来自诗歌语言内部的懂,而不是文化意义上专家式的了解。这种自以为是的了解十分可怕,尤其是当他用一般中国文化人所掌握的诗歌经验去翻译金斯伯格这种诗人的时候,其结果是连fuck都被委婉(中国式的)成了其它。在北师大求学的时候,我曾到外语系听过郑敏教授的课,听她用口头的形式直译过金斯伯格的一首短诗,从郑敏老师口里所传达出的金斯伯格诗歌的声音是多么叫人舒服啊!因为郑老师是位诗人,所以她能译出这声音--而这正是文楚安的致命欠缺。为什么是他?这简直是一种不可饶恕的轻率!
因为译不出这种声音,所以中文的金斯伯格在诗歌里是一个哑子;因为译不出金斯伯格的体臭,所以中文的金斯伯格就成了一个太监--他被中国的译者所骟。所以,本书于我诗歌圣经的意义也只能是文化和精神上的,我不可能抱着一本没有声音和满身香水的老艾伦整日诵读,因为我不是博士而是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