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们已经火了。在我还没有来得及读读和认识她们的时候,妹妹们已经火了。
妹妹们如今已是著作等脚踝的人物了。很久了我烦文学界硬穿在她们身上的旧衣服:“70后”什么的,多难看!
妹妹们还是什么都不穿的好,但事实上她们自己做不到,她们讲究内衣的质地,她们是喜欢内衣外穿的妹妹。
中国的妹妹。长得美吗?不晓得,因为没见过。她们拍照喜欢打靠不住的柔光。
妹妹的声音是好听的,那是和卫慧通过一次电话的印象。卫慧在电话中说她买了我的书,她以为能够让我高兴。怎么会呢?
棉棉还说她喜欢陈先发呢?妹妹嘛,就叫没谱。不过,在《糖》里棉棉在她爱听的歌单里列有《一条路》--张行的《一条路》吧?还有一连三首罗大佑……
一下拉近了和老阿哥的距离。“70后”的妹妹与“70前”的我原来是一代人。在卫慧的电话中,我最欣赏她的一点是她说棉棉的东西最好,而据说她们是死对头。
这不大符合叔叔、伯伯、爷爷们的传统。这就对了!传统是屎。
妹妹的东西也该有所不同,这我看到了。我的兴奋与评论家的兴奋不同,评论家以为自己发现了“苗子”,我兴奋于我所发现的那点不同。
有人介绍说金仁顺技术最好,我就内心打鼓。果不其然,我在她的小说里看到了太多叙述的“行话”--马原的?还是其他什么人的?总之是已成为中国小说“行话”的那些套路。
我宁愿她不懂这些套路,不懂这些“行话”,甚至什么都不懂。我宁愿她是支离破碎的、神经兮兮的、慌不择词的、结结巴巴的……
甚至矫情如周洁茹--始于矫情但不止于矫情的周洁茹。她在一篇小说里让名叫梅花的主人公发问:“我从来也不知道年轻男子的爱,那会是什么样的。”
“我”回答说:“梅花你真傻,年轻男人没有钱,也没有车,他们只买得起一捧花。”
周洁茹让“我”说完以后开始哭,然后叙述道:“我和梅花一样,我很想知道,年轻男子的那一捧花。即使只一捧花,也还是幸福。”
--作为小说的结尾,最后的话稍微显多,但已经不错了,这就叫“始于矫情但不止于矫情”。
谁说只有燕赵之地的糙老爷们儿扮酷耍贫才方显力量,江南水乡的小女子神经末梢的小小颤动也挺疼的。关键是你长没长身体。脑瓜可以笨点但要有身体。
中国长了身体的文学从这一代妹妹开始,可以吗?尽管这有点丢咱男爷们儿的人。
可是啊,我却是一个十分悲观的乐观主义者,因为中国的事情我已经见多。现在想来,商业毁不了她们,商业只会让她们使劲地蹦,尽情地表演,蹦以及表演只会有助于她们身体的文学。
他们脚下的万丈深渊是在另一方面--即所谓“文坛”!当她们被当作“苗子”和“文学事业的接班人”而被安排了之后,当那曾套住过无数公马的“功成名就”的缰绳也将她们套牢之后,那便是为牌坊写作的开始。
从为身体到为牌坊,也许这种写作正在开始。所以我说妹妹们也不可靠。如果我们现在谈论的她们不过是一百年后的冰心、丁玲、张洁、王安忆这些奶奶和阿姨,那么我们此刻的唇舌和唾沫就是多么无聊和多余!
我只祈愿她们不至于被一网打尽,有人仍停留在生命的事故和无尽的传言中而永不自拔,如棉棉所说:
“无论我怎么努力,我都不可能变成那把酸性的吉它;无论我怎么努力更正错误,天空都不会还给我那把我带上天空的嗓音,我失败了,所以我只有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