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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外祖母祈祷(3)

生命从明天开始 作者:春曼


一家人经历风风雨雨,几个儿女虽衣难遮体、食不果腹,但是终于都长大成人了,相继也都各自成家娶妻。外祖母也已是满头银发了。

自打五岁记事起,我就在外祖母家。那时爸爸刚去世,妈妈仍不甘心,带着小我两岁的妹妹投奔天津的表舅,给妹妹治病。因此,我便有了一段生活在外祖母家的童年。

妈妈不在我身边,外祖母代替妈妈照料我的起居,头发也由外祖母给我剪,但外祖父对外祖母的剪发技艺一向不满意。一次外祖母洗完了一大堆衣服,将它们晾晒后就拿起把剪刀给我剪发,外祖父从外面回来,说外祖母给我剪的刘海不像小女孩。他从外祖母手中夺过剪刀,就要给我重新修剪,而外祖母说什么也不肯让外祖父剪,两位老人便为我的头发开始争执。外祖母说好看,外祖父说不好看,不过外祖父最后还是没有争过外祖母。

由于身体不好,我常生病,每次生病外祖母都会给我煮两个白煮鸡蛋,她一边在灶膛前烧火,一边撩起衣襟擦眼泪。外祖父很早就去饭店门口等着给我买豆浆和油条吃。

晚上我睡在外祖母身边,她一边在灯下做着针线活,一边讲故事给我听,我最愿意听的还是她经历的往事。外祖母告诉我,有一年她到园圃干活儿扭伤了腿,后来扭伤的地方发炎了,不得不在桃山医院动手术。当时外祖母家还在圣浪林场居住,只有12岁的妈妈休学在家,每天抱着还在吃奶的二舅乘火车给病床上的外祖母送饭。提起这些,外祖母长叹一口气,她说她的腿医好算幸运的,当时很多大夫都说要给她截肢,多亏了妈妈休学在家照顾她,那段日子妈妈受了很多委屈,吃了很多苦。

外祖母和妈妈都是女人和母亲,不同的是她们在两个社会和时代里出生和成长,而我总以为妈妈的刚强和朴实是从外祖母那里继承来的美德。

外祖母和外祖父的性格很平和,他们从来没有打骂过晚辈。在我童年记忆中最深刻的都是两位老人对我的疼爱。如今,外祖父已经辞世14年了,外祖母和大舅、舅妈生活在一起。舅舅和舅妈也已经成为公婆,他们都十分孝敬老人,有一口好吃的东西也要教育儿女端给祖母吃。然而丰衣足食的外祖母内心却并不快乐。晚辈们都希望外祖母在经历了大半生的困苦之后,能够享受到儿女承欢膝下的天伦之乐,而老人却有她自己的心思。她常和我们说起外祖父在世时的一些往事。一次我和妹妹写外祖父的文章在黑龙江省广播电台《音乐与文学》节目里发表了,我们用录音机录下来放给外祖母听。外祖母含着眼泪听完录音,用袖口抹着眼角的泪花说:“多好的一家人呀,就这么散了!”

她不止一次地和我们说起过她心里的想法,其实她很想能在儿女跟前有一间自己的房子,那样她可以按照自己的习惯弄一点玉米面窝头和面汤吃,馋时吃一顿水饺或是含一块糖,过自己简单的生活。只要儿孙们有空的时候能过来看看她,陪她说说话,她就知足了。也许外祖母表达的是每一位老人内心真实的渴望。我们总以为孝心就是把老人留在身边,让她吃好穿好,而忽略了老人内心的渴望。

外祖父的辞世令我深感遗憾和内疚,我无法回报那份浓浓的关爱之情,茫茫苍穹中又多了一个白发的灵魂。我没能在外祖父辞世前再看上他一眼,这是我最大的遗憾!

惟有真情地祝愿两鬓如霜的外祖母,健康长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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