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部分(5)

巴勒斯坦之恋 作者:(美)乔纳森·威尔逊


罗斯迟疑地向前走了几步,后悔自己干扰了布鲁伯格。他把托盘放在距布鲁伯格的藤椅一两码远的地方,后退几步,似乎布鲁伯格才是这座城市的总督。

布鲁伯格继续工作。他并不介意被干扰或停下来吃早餐,但最好不要让罗斯知道。他不想改变罗斯对艺术家的景仰,不能在他们的友谊形成之初,尤其不能在罗斯付钱之前让他知道。布鲁伯格估计罗斯已经下了一半楼梯,但应该还能听到他说话,便喊了声:“谢谢。”

罗斯却还在房顶上,侧立一旁,看着在布鲁伯格的画布上展现出的城市轮廓。

“我们刚到这里时,他们正要拆毁老棉市。那儿曾经是棉花市场,因此得名。从建筑角度讲,那是整个巴勒斯坦和叙利亚最重要的一个老式穹顶市场。太可爱了!保护——至关重要,对吧?”

“那要看保护什么。”布鲁伯格眼盯着画布说。

“哦,你也听说了。”

“听说什么?”

“就是,有人批评我,说我对保护基督教旧址情有独钟。”

“是那样吗?”

“才不是呢。棉市就是个例子。我们只是把那座丑陋的土耳其‘纪念’钟楼从雅法门搬走了,跟宗教倾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纯粹出于审美,那也是修复老城墙的一项主要工程。有些人似乎认为我们每揭掉一块难看的马赛瓦或拆掉一段山形铁架,都有什么宗教目的。”

布鲁伯格放下画刷,用袖子擦了擦前额。罗斯马上心领神会,这是示意他离开。

“万分抱歉,”他说,“实在不是时候,你继续画。我是打开话匣子就刹不住。这地方的美令我大气都不敢喘,但愿你有同感。”

布鲁伯格的目光越过穹顶、塔楼、尖顶,投向肃穆的群山,那些群山构成了他的视野的画框。如果不算花园里的遇害者,自他到耶路撒冷后,只有一件事令他喘不上气,那就是画画,他想停也停不下来。一位伦敦的朋友曾对他说,“对艺术家而言,死亡是件好事,总算不用画画了。”

“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罗斯接着说,“别管盘子,纳斯会来收的。”

布鲁伯格画了三个小时,直到感觉酷热逼人才作罢。厚灯芯绒裤贴在他瘦瘦的腿上,双手湿黏,画刷不断滑脱。刚刚9点,他要在11点前赶到工人农场,那是他们小憩吃点心的时间。不过说真的,有了罗斯的资助,他还需要接复国主义组织的活儿吗?

10点,布鲁伯格又来到“城堡”,这家雅法门附近的咖啡馆没几天就成了他在老城的盘桓之所。素描本在膝头摊开,布鲁伯格眼望着排队打水的人,今天的队格外长。罗斯告诉他自上个月起,街上已不允许洒水,建筑工程也基本停工,在美国殖民饭店,每隔一天才有自来水。布鲁伯格看着长队往前挪,女人们面纱遮面,男人们满脸皱纹,神色严峻,肩上都扛着山羊皮水袋。阿克萨清真寺旁的水库要走差不多半英里,且守备森严。这些排队打水的人是得到许可的送水者,他们就像送奶工一样,把水分到全城。

中午时分,排队的人少了,咖啡馆里也只剩下布鲁伯格。他想起和罗伯特·克施约好了一大早见面,可是连续两天他都爽约了,不过也没什么,罗斯会处理的,他知道轻重缓急。再则,除了乔伊斯已经告诉警察的,他还有什么可说的?那个宝贵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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