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车走了几步,情绪稍稍好了些。没什么大不了。克施跟过来站在她身旁。他想抱住她。面前,一棵仙人掌梨伸展着灰尘满布的叶子,状如丝网。虽然夜晚还很暖和,乔伊斯却突然打了个寒战。克施回到车里,从后座上抓起他的毛衣。
“来,”他轻声说,把毛衣披在她身上,袖子系在前面,“你丈夫,”克施接着说,“他不介意我们在这里吧?”
“我想不会吧,”乔伊斯答道,“也许他觉得解脱了。”
“为什么?他有别人吗?”
“我想他不想找别人,至少不是现在。”
“怎么会有人不想和你在一起。”
乔伊斯轻轻笑了,“你一点儿都不了解我,”她说,“也不了解他。”
克施感到他的手在轻轻颤抖。乔伊斯对他说什么都可以,再屈辱都可以,他还是想吻她。
“走吧,”乔伊斯说,“送我回去。”
一路无言。转到罗斯府邸的车道上后,乔伊斯下了车。他们离开还不到一小时,派对上的人群依然熙熙攘攘。很有可能,根本没人发觉他们不在。克施正想问她何时还能再见——不是调查——她突然转过身。
“他说了个名字,”她说,像是忆起一个梦,“那个死者,他说了个名字。”〖=BT(〗8〖=〗
黎明,房顶上凉意袭袭。布鲁伯格身着一条灯芯绒裤和一件厚毛衣,那是件伴他在伦敦度过了几个冬天的毛衣。他戴着一顶宽檐草帽,很滑稽,乔伊斯说他戴那顶帽子活脱一个南美牧人。罗斯命仆人给布鲁伯格搭了个棚子,三张围布,一个顶棚,风起时鼓胀如船帆。昨天布鲁伯格已开始用炭笔勾勒:旭日从山后爬起,整个城市平铺在眼前。他闭着眼都能画——也许那样效果更好。钱——都是为了钱。其实也不尽然。他必须承认在他能找到的所有画画地点中,以及他被派去画画的地点中,这个房顶是最适合的。布鲁伯格曾奉命去工人农场画枯燥单调的采石工作,他讨厌那里,女孩子们穿着毫无魅力的黑色长灯笼裤,天气燥热难当,他烦闷而无聊。至于他“真正”的画——哼,压根儿没有。随着夜幕降临,他就会感觉越发疲惫,回到家,便一头倒在床上,闭眼装睡。乔伊斯凑到他身边,捧着他的睾丸,他不由自主地勃起,然后做爱,还是那种糟糕的快速性交。乔伊斯离开了,他令她失望,但似乎她并不在乎。果真如此,他真搞不懂她为什么还要和他在一起。也许她是在等他放了她。倒不是他对她没感觉,而是他对任何人都没感觉,确切地说,任何活着的人。死亡偷走了爱:他母亲肿胀的关节,因为常洗衣服而发红的双手——马可,这个45岁还离不开妈妈的孩子,他的眼睛湿润了。可怜的乔伊斯!
鉴于他目前的状态,最好还是待在这个能俯瞰灰色穹顶和粗凿石的地方,而不是回到他的小平房。罗斯做梦都想不到布鲁伯格对这种隔绝有多满意,人们距他如此遥远,几乎消失在风景中。他要为他的恩主画“圣城”,如果有属于他自己的充足时间,或许最终他还能找回“真正”的作品。
“茶、糖、柠檬、橘子酱——橘子酱是当地产的,想不到吧?”